“是熟人么?”她想了想,没想起来,“我五六岁就跟着老皇爷上云南去了,前两年才回来的。小时候的事也记不太清了,你说有过一面之缘,是多早晚的事儿?”
常澍笑道:“过了有十来年了,那会儿您坐在我肩头够果子,给我起了个诨名叫虎拉车①,和现在的名字沾不上边,难怪您记不得了。”见里头不答话,知道还没忆起来,便又道,“畅春园里有各种飞禽走兽,就是缺了羊。那会儿我阿玛奉了内务府的令儿,往园子里送了二百只羊,是十三爷点名要的。羊多赶不过来,我就跟着办差事了。那时候我估摸有十一二岁吧,进了园子往北边赶,半道上遇见了您。您刚从买卖街回来,插了一头的绢花,看见一只羊个儿大,非要骑。大伙儿没办法了,把您抱上去,谁知道那羊癫起来撒腿就跑,我和李总管追了二里地才追上……您还记得吗?”
里头终于大笑出声,“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我那会儿摔个狗啃泥,嚎破了嗓子哭天抢地,把你吓得不轻。你给我做了个唧唧鸟儿,还让我骑在脖子上摘石榴。哎呀,真是熟人,一点儿不错。核桃,把帘子打起来吧,请常爷进来坐。”
猩猩毡垂挂里走出来个大眼睛的丫头,按膝蹲了个安,“我们主子请常爷里头说话。”
额善金忙上来引路,把常澍请进了暖阁里。
进门看见公主歪着身子,正拿草逗笼子里的蝈蝈呢!年轻的姑娘,一股子朝气蓬勃的况味。她小时候就长得好看,现在大了,端方中带着妩媚,是无尚尊荣里浸泡出来的皇家气度。就是捏根草,也能叫人一见忘俗。
糖耳朵扑了扑手,笑着打量他,“我忘性大,你那天来,我一下子没瞧准。到底隔的年代长了,我跟着我阿玛他们走南闯北,见的人也多,记不清了也是有的。后来听说你们一家子回了老宅,就没有再遇见的机会了。如今倒好,你子承父业,又帮着我哥子办差,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谁知道竟是以前的老人儿。”见他拘谨站着,便道,“你坐,咱们小时候相识,不算外人,坐下了好说话。”
常澍含笑谢了座,人往前微微倾着,“我是记得很清,怕公主没放在心上,所以不敢造次。要论起来,十三爷反倒和我不太相熟。我也怕引人误会,说乱攀交情,就没提起以前的事儿。”
“你太谨慎了些儿,要是说破了,也没有那么些弯路了。”丫头伺候上了茶,她让人把跟前点心送到他那儿去,笑道,“你吃,别客气。我常受教诲,不见外人的。今儿为了璇玑图破例放帘子说话,没想到你是虎拉车……”她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会儿小,瞎给人起外号,你别见怪。”
常澍是伶俐人儿,赶紧站起来一揖,“您快别这么说,能叫公主动脑子想外号,对我来说也是独一份的体面。”
糖耳朵抿嘴笑了笑,“眼下回京做买卖,家里人口都来了?老太爷好?你太太好?”
常澍道:“谢公主关心,家父身子骨硬朗,每天起来打两套拳,精神头连年轻人都赶不上。至于我太太……我这两年忙着打点生意,还没得空料理婚事呢!”
“哦,是这么回事儿!”糖耳朵端杯子喝茶,热气盖住了脸,“言归正传,咱们还是来说说璇玑图吧!我也不是挑拣,到底这图太贵重,收下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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