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巽哦了声，把手里鹌鹑交给底下人收笼，拿热手巾擦了手道：“原来是常茂林的儿子，这我知道……别站着，坐。”他往下压压手，接过礼单囫囵扫了眼，往桌上一放又说，“也没什么，往常公主大婚不设筵席，也不备名酒，来了客，无非一盏香茶算打发了，这规矩不好。照万岁爷说的，随了份子单叫人喝茶，比明抢还糟心。大格格生母早薨，后来收在皇后娘娘名下，现今出阁都由皇后娘娘做主，指的不是塞外王爷，额驸还是京里人，体面更要仔细。上头有口谕，该遵的礼儿都要办好，只少了闹洞房一宗儿，到底金枝玉叶，不按外头的俗礼。城里有九门提督行戒严之职，大内侍卫处再拨出一队人来负责公主府邸的警跸守卫。咱们这儿单管宴席排场，喜棚、花毯、丝幔、红绸，甚至是锅碗瓢盆一应都要料理周全。别瞧着内务府那么大个衙门，干的也是碎催活儿。细的我不问，最后拿账册子来说话。只要不瞒报不私藏，出一星半点的错，我这儿都能将就，晓得了？”
这席话方圆里透着软乎，文瑞顺水推舟对常澍道：“王爷既点了头，一切就交由你支应。尽心按着王爷话办，办好了大家欢喜。”
常澍按捺住高兴，朗声应了个是。
弘巽一向万事不上要紧的样儿，公务说完了讲私情，冲额善金交代：“吩咐下头备宴，留文瑞和这位常爷吃个饭。”
来办事的人，断乎不能在主家叨扰。文瑞和常澍一并站起来推辞告退，弘巽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也不相留了，待得要叫人送客，常澍却顿住了脚，“有桩事儿还想劳烦王爷，我这儿另给公主千岁准备了几样小玩意儿……”窸窸窣窣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往上呈递，“烦请王爷转交。不值什么，也不必提是谁送的，我们这些人原上不得台面，只为节下应景儿凑个热闹。”
隔壁糖耳朵一听，不免对这人刮目相看。皇商果然都是油锅里炸过一回的，办起事来滴水不漏。知道她和弘巽一母同胞，这里应酬了那里也不落下。礼多人不怪，马屁拍得实实在在，不光要拿下公主大婚一切供应事宜，往后内务府有些风吹草动，也不愁睿亲王不先照应他。
小心思动得有点儿意思，不过这份油滑也叫人当得提防。她憋着一股劲儿，更要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了。弘巽还夸他“懂事儿”，接下礼单就打发他们回去了。两个人退出来，好歹经过了梢间门口。糖耳朵把眼儿那么一瞧，哟，真是个漂亮人儿！
那皇商是到王爷家来拜谒的，打扮得太富贵唯恐没过次序去，只穿一件鸦青色杭绸素面袍子，外头罩了件琵琶襟马褂。行头倒是次要的，要紧的还是那张脸。刀裁的鬓角，平和优雅的眉眼，单看侧脸就没得挑拣。这通身的气度，不像皇商，更像御前行走的大章京。估摸是察觉有人偷看，临出门往她们这儿瞥了眼。这一瞥不要紧呐，整个脸盘儿可都瞧见啦！糖耳朵觉得这人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够格和弘巽一较高下的了。弘巽这人虽不上道，可他长得不赖，这点不能否认。常澍呢，不单胎子生得好，还比弘巽谦和圆融。这么一比，简直像个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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