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尾了,官场上自有一番气象。底下往上送东西钱财叫炭敬,那是孝敬,有了度,就是人情往来,不在律法以内的。人来王府请安回事,空着两手不成话,糖耳朵隔着厚毡子听见那个皇商的声气儿,一递一声温雅平和,对弘巽道:“家父早年在京颇受王爷顾念,也常同子侄们颂扬王爷英明神武。致斋对王爷仰慕已久,今儿见王爷一面,替家父问王爷新禧。”又打一千儿,这才对门外发话,叫“抬进来”。
弘巽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只道:“怎么个说法?”
常澍道:“这是家父对王爷的一点意思,说离京有七八年了,和京里的王爷大人们愈发疏远,心里过意不去的。致斋启程前家父特意嘱咐,别人那儿不走动尚犹可,睿王爷这儿千万要来拜访。王爷您瞧,东西拿不出手,您千万别嫌弃。不拘怎么留下,哪怕是赏给下人玩儿,也成全我阿玛的一片心意。”
弘巽淡声道:“真太客气了,我无功不受禄,也不知道令尊是哪位。节下我跟前包衣倒是有孝敬,那是奴才对主子,我也受得。可如今你送了这些来,我要是糊里糊涂留下,乱了章法。”
糖耳朵对核桃撇嘴,她以前光顾着和弘巽插科打诨,没想到这人拽起官样文章来也有模有样。要说皇亲,尤其是这些亲王,一干二净真没有。她今儿在自己亲哥哥府里不避讳,要是换了别的哥子家,也没机会见识这些个。这就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处事方式。愿打愿挨的关系,表面上从来都很祥和融洽。
不过听常澍那几句话,倒真不像个小家子气的商人。核桃先头那通夸赞叫人挠心,撩拨起了她的兴头,非得瞧瞧那小模样是怎么个俊法。她蹑手蹑脚下踏板,趿鞋闪到帘后,稍稍挑起来一点儿往外看。可惜了的,别人都能瞧个大概,唯独他站的地方不对,视线被门框挡住了,只看见一片袍角,瞧不见正脸。
文瑞是包衣保出去做官的,弘巽是他们掌纛旗主。奴才见了主子那份贴心劲儿,什么都为主子着想,什么都先尽自己的主子。在边上给常澍做中间人,一千一万个靠得住,给主子省心省力。
“您还记得早前办过一回粮草的常茂林吗?这位就是他的公子。”他抚膝道,“主子前儿吩咐的事儿,奴才一时一刻都不敢忘。夜里我婆娘给我洗脚,我想起这么个人来。茂林公那会儿身子不好上山西作养,阖家都迁出京城回老宅子去了。现如今常澍代父述职,碰巧遇上了大格格大婚,是再凑手没有的。奴才琢磨着带他来见主子,主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当着面的给示下,也好叫他听您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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