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常年习武的敏锐让他连眼睛都不用抬就知晓下一步该如何回避。锋利的,还夹着寒铁腥气的刀刃擦着他胳膊扎偏,差一点点就割破布料,沈肃怒火中烧。
她手起刀落又曲起右腿,一脚踹上他结实平坦的小腹,沈肃懵了,条件反射的握住那只温热滑腻的小脚,却听她吃痛的哼了声,不由得松开,她却趁胜追击飞扑而来,又是一刀,沈肃这才出力扭她手腕夺下。
“你有病啊,睡觉还带利器!”
呃,刀上还有毒!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敢shā • rén!变态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014丑陋
失去偷袭的先机,接下来的扭打,不,连扭打都算不上,她哪里是沈肃的对手。拉扯之间刘玉洁一脚踏空,踩断边沿的瓦片,幸而被沈肃拽住胳膊,连抱带拖弄了回去。
倘若忽略两人恨不能咬对方一块肉下来的表情,场景略有些暧昧,可她从头到尾竟然连一点羞涩都没有。
沈肃感到诧异,但这却是刘玉洁最真实的反应。她经历过丈夫的休弃,亲族的遗弃,小小年纪就失去孩子,辗转飘零阜南道,只活了一年半,剩下的半年足以刻下一生一世不灭的仇恨印记。当一个人习惯了被赤条条的凌迟,再被甩一嘴巴,又怎会觉得羞/耻?
她漠然望着沈肃,既无愤怒也无恐惧。
沈肃一惊,“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这么拼啊,我只是不想你掉下去。”他局促不安的解释,转念又觉得荒唐,“刘二娘,你真的是疯子!”
如此可爱却又如此木冷,织成一张难以描述的神秘的网,诱他总想跳进去看看她微笑起来会是怎样。
“说别人变态,你又好到哪里?”她眸中鄙夷。
沈肃愕然,可不就是变态……死死抓着人家的手不放!他入触电般躲开,面红耳赤的往后退了两步。
刘玉洁飞快的整理衣裙,他茫然转过身,心跳的厉害,尤其两只手险些被那滑腻灼伤。
统共两件衣服,她却穿了很久。沈肃猜出她想干什么,语重心长道,“你可以试试,如果不能将我推下去摔死,我就把你绑在这里晒月亮。”
刘玉洁动作一滞,收回双手。
他回过头,视线中的她恰好立在皎洁的明月中心,青丝飞扬,然夜色太深,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周大海,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来找我!”一个年轻女子压抑而又愤怒的嘶吼。
刘玉洁一僵,沈肃示意她不要乱动,捡起薄被将她包裹,隐进屋脊深处。
黑漆漆的秋文馆,树影婆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越走越近。
是四房的刘玉茗和表哥周大海!
意图侮辱她并杀死砚从兄的恶魔!刘玉洁大大的杏眸跳耀着异样的火焰。沈肃托着下颌斜睨她,目光凝于她耳畔,白如玉嫩如脂,鬓角毛绒绒的碎发和着夜风轻扬,有意无意的抚弄他的脸颊和脖颈,又甜又痒,沈肃本能避开,又不禁凑近怀着某种不轨的试探搜寻她表情。
“离我远点。”她凉凉道。
嘁……沈肃面色微恼拉开一点距离。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玉茗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当然是想你了,快让哥哥亲一口。”一个极其猥琐的男人声音。
刘玉茗怒急败坏推开周大海,一张俏丽的小脸气的绯红,此时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贪图那一盒茉莉花膏?
因为那是御香斋的极品,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因为刘玉洁也有,是的,那个又胖又笨的死丫头却有。
刘玉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布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从小到大,母亲从未给她买过一次御香斋的东西,表面上她是刘府四房的嫡小姐,私底下也不过是个比庶女稍好一点的可怜虫。
家里但凡有点银子,都攒给哥哥挥霍,能给她在百花斋买盒香脂膏就不错了。她忍不住偷了刘玉洁的茉莉花膏。
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刘玉洁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凭什么没有反应?
这可是长安女孩趋之若鹜的茉莉花膏,为了这个东西她不惜做贼……刘玉茗抱头痛哭,最痛苦的莫过于心心念念求来的在别人眼里不若砂砾!
心高气傲的她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大房刘玉洁的娇贵,也没有二房刘玉筠的美貌。恨只恨自己为何不是大伯的女儿,哪怕是二伯的也好!
就在那时,周大海趁虚而入,一口气送了她三盒,其中一盒还是贡品,宫里娘娘才能用的……这么昂贵又独特的东西刘玉洁没有,二房的刘玉筠也没有,刘玉茗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与满足。周大海趁机抱住她又亲又摸,成了好事。
如今刘玉茗又悔又恨,可是那天穿的肚兜还在周大海手里,她很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表哥,你做下这等事倘若被人知道,咱俩谁也活不成,你可别逼我了!”刘玉茗哭道。
“我的好妹妹,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畜生不如,快别哭了,你看这是什么,泰瑞宝楼的最新款,三百两银子一朵的金镶玉钗啊!”
刘玉茗噎了一下,三百两银子!她头上的首饰也不过三十两。
周大海嘿嘿笑着将首饰塞给鲜嫩如花的女孩,女孩果然不再挣扎,半推半就。
沈肃叹口气,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刘玉洁纹丝不动。沈肃小声问,“害怕吗?我们走吧。”却见她十指紧紧的扣住屋脊,那么用力,指尖已经泛白。
“你认识他们?”沈肃脱口而出,又想起这么问委实失礼,便立刻闭嘴。
前世不堪的记忆忽然如潮水涌来,刘玉洁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幸亏沈肃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而树影浓密处的野鸳鸯因为太紧张,无暇注意屋顶的动静。
“你也太夸张了吧,用得着吐?”沈肃调侃道,却搂紧了她,她又开始像那天那样颤抖。
“表妹,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再累你名声。”周大海嬉皮笑脸与刘玉茗说话。
刘玉茗如释重负,刚想说算你还有良心,却听周大海道,“只要你再帮我个忙,我不但不骚扰你,事成之后再送你张五百两银票!”
五百两!刘玉茗心跳加速。
“虽然表哥很喜欢你,但也喜欢洁娘……”周大海一脸不怀好意。
刘玉洁几乎要抠断了指甲,连沈肃何时掰开将她握入手心都没发觉。
刘玉茗啐了周大海一口。
“我的好妹妹,就帮我一次吧,只要让我得到洁娘,哥哥以后就给你当牛做马还不行。”周大海的花言巧语信手拈来。
“她有什么好,又胖又笨,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就连祖母也偏心,我才是祖母的亲孙女呀,祖母却让她嫁给沈肃!”
沈肃浑身一震,洁娘……原来她叫洁娘!刘氏千金名字中间都有一个玉,所以她叫刘玉洁。
刘玉洁。
原来你叫刘玉洁!他嘴角不由上扬,但射向周大海的眸光寒冷如冰。
周大海急忙抱住刘玉茗连哄带骗,心道你懂个屁,笨点的女人才可爱,胖对了地方才好玩,以他多年的花丛经验,长大后的刘玉洁定是个妖娆的尤物。“我的好妹妹,洁娘当然不能跟你这天仙的花容月貌相比,但她爹是刘涉川啊,皇上跟前的红人,我若成了他女婿,周家的生意岂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那时哥哥就有钱把整座泰瑞宝楼买给你。”
呸!刘玉茗才不信什么整座泰瑞宝楼,但肯定少不了好处,心思竟然活起来。
这就是答应咯!周大海暗暗狂喜,那张阴险邪恶的脸在阴影中折射出黯哑的兽光,“后天便是七夕,晚上有花灯会,你们四个房头的姑娘免不了聚在一起游玩,你照我说的做,把她引到……”
周大海将毒计交代给刘玉茗。再不下手,刘玉洁就要嫁给沈肃了。虽然才十三岁,但只要小心点弄,还是弄不死的。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有四房保护再有老夫人佟氏做主,谁还能阻挠他娶洁娘?
原来如此。刘玉洁唇畔不禁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木然的目光犹如初醒的冰蛇。
前世阴错阳差避过此劫还要归功那一场撒娇,她缠着阿爹陪自己玩,阿爹无奈,悄悄带她去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回府之后便撞上脸色苍白的刘玉茗。
刘玉茗质问她为何不出席花灯会,她还纳闷,我出不出席关你何事!现在回想刘玉茗当时不正常的脸色,以及那天莫名其妙死掉的庶妹,刘玉洁觉得一切似乎都明朗了。难道没有等到她,刘玉茗便将自己的亲妹妹送给周大海……
立秋的夜风寒凉入骨。
刘玉茗现在的心态就是破罐子破摔:要脏大家一起脏,我没看住身子,你们也休想干净,且还能从周大海那里捞钱。
她何止想把刘玉洁拉下水,更想把美貌无双的刘玉筠也拉下水,但一想到二房董氏笑眯眯看人时眼睛里仿佛毒舌吐信的嘶嘶寒光便不敢再动歪脑筋。欺软怕硬的本能使她选择年幼丧母的刘玉洁。
分别之际,刘玉茗抓着周大海衣袖,睁大放着幽光的眼睛,“表哥,我还有个庶妹也很漂亮呢……”
周大海眼睛一亮,那个庶妹确实漂亮,可惜他一门心思娶刘玉洁,为免节外生枝便拒绝了刘玉茗的好意,“表哥只想疼你,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
一番甜言蜜语将刘玉茗哄得晕头转向,两人心满意足的就此别过。
屋顶上,沈肃长长的叹了一声,“你家姐妹好可怕。”
“你家就没有毒妇么?”刘玉洁反唇相讥。
“你后天小心些,最好别出门。”也许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沈肃还没缓过来,竟然无视了她的挑衅,反倒说了这样一句类似关心的话。
刘玉洁愣住。她只习惯沈肃对她坏,突然好起来,便有些手足无措。
但说好听话的坏人更可怕,不是么?刘玉洁回过神,推开他。
沈肃并未着恼,话题又转到山耳猫身上,“我送你的猫呢?”
“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5毒蛇
“小毒妇,连猫你都不放过。”
她被沈肃随手一扔,当然他下手知道分寸,这一扔只是看上去吓人,其实没伤到她。
动静这么大外间的绿衣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被沈肃动了手脚。
沈肃抓起身旁的帷幔擦擦手,好似碰了她是件多么脏的事,掉头就要离开。
“沈肃。”她喊。
他不予理睬,但离开的脚步停驻。
“周大海的事……你最好当没听见。”
“周大海什么事,与我何干?”他转回头,一双天生宜嗔宜喜脉脉多情的美眸满是不屑。
刘玉洁噎了下,“抱歉,是我想多了。”谁知这样的低头竟激怒了他。
“你当你谁啊,哄你两句就被你迷住?是不是觉得我会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你确实想多了!刘氏又不止你一个姑娘,无论定亲还是拒亲随你的便。”
能这样想最好。刘玉洁唔了声,“谢谢。”
你!沈肃气得脸色铁青,看了她一会,转身大步流星隐入黑暗。
刘玉洁并不知沈肃的脸色如何,闭上眼,全是周大海粗噶的喘息,她将床头的福气娃娃重新搂入怀中,侧身蜷成一团。
******
用过早膳,刘玉洁陪继母和姐姐坐在鸿澜上房说体己话。四房的刘玉茗带着贴身婢女前来问安。
刘玉茗的舅舅周本善乃洛州一带小有名气的商贾。洛州远在蜀南,也算富庶之地,然格局终归小了些,这两年周家挖空心思想在长安争得一分立锥之地,为此没少打扰刘涉川。
户部统管田商赋税,又与工部密切相连,以刘涉川的宠臣身份,只要他轻飘飘一句话,在户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拗不过四弟的死缠烂打,又恐佟氏在父亲身边闹腾,刘涉川便给周本善指了几条明路,这周本善也算略有手段,没过多久便大赚一笔,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赚到钱的周家非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打起刘玉洁的主意。
这种主意就连蠢笨不堪的周氏都觉得是天方夜谭,除非刘涉川眼瞎了才会把眼珠子似的刘玉洁嫁给周大海。谁不知周大海十六岁就开始玩丫鬟,十八岁那年还把夫子家的闺女逼得投缳自尽,夫子一家找他拼命,他竟雇了几个闲帮,连踢带打,连人家的婆娘也不放过。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坏事,周本善哪里还有脸在洛州待下去,这才举家迁徙长安,当然主要也是想在长安混出名堂。
周氏暗暗不屑这个土包子庶兄,可禁不住那白花花的一匣银元宝诱惑,周氏违心道,“大海这么机灵又这么会赚钱,比长安的贵公子也不差,只要有心一定能感动大伯家的……”
周本善就是个土大款,在他眼里周氏乃京都的官太太,官太太都赞同这门婚事,说明刘涉川也不一定反对啊。殊不知四房这点官职倘若不是由刘涉川罩着,长安随便蹦出个人来都能碾死他。
刚开始周家还特别犹豫:我们是娶刘玉冉好呢,还是娶刘玉洁好?两个都是刘涉川的女儿,总不能都娶了吧。周大海也很为难,借着亲戚的身份将两个姑娘打量一番,最终决定娶刘玉洁。
他喜欢这个鲜嫩的小姑娘,而且长得还有点像那个死去的夫子家的女儿。
此时鸿澜上房中的刘玉茗言笑晏晏,眉宇之间隐约有丝不自知的媚态,换个眼睛毒的妇人大概就能看出怎么回事,但小姚氏除了小心眼外心思格外单纯,压根就不会往那方面想,其他有所察觉的人不会也不敢往那方面想,是以,刘玉茗至今平安无事。
“表哥家买了一艘花船专供咱们姐妹游玩所用,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姐妹们说话,便让我问问各位姐妹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好让下人准备。”刘玉茗道。
为了接近刘玉洁,周家也算下了血本,成败就在七夕那天。
虽然看不大上周家人,但小姚氏的教养还不错,便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刘玉茗还想亲近刘玉洁,没得到回应,心里暗暗不高兴。刘玉洁露出一副困倦不已的模样,向小姚氏告罪,福了福身子便携着两个贴身婢女离开。
小姚氏担心刘玉洁身子没好利索,便命人去请大夫,问问上回的药方还能不能再用。刘玉茗不屑的撇了撇嘴,装什么贤惠,再贤惠也不是从你肚子出来的。
主仆三人回到洁心园,闭门说了半天话。
房间里的绿染和绿衣由惊愕转为愤怒,恨不能撕了刘玉茗的脸。虽然她们不知小姐用什么方法得到这种消息,但她们更关心接下来怎么办。
刘玉洁幽幽一笑,目光似乎穿过手中透明如烟的扇面,看着不知名的某处,“我怜她自小被婶娘冷落,时不时贴补她几样珠钗首饰,就连偷了我的茉莉花膏,我也不曾让她没脸。可毒蛇始终是毒蛇,就算冻僵了也有毒,你这边给它捂暖和,它那边就要咬你一口。”
绿衣咬牙道,“小姐,咱们明天偏不上花船,让那群黑心烂肺的干着急!”
“那多不好,”刘玉洁淡声道,“我怎舍得让茗娘白忙一场。”
******
七夕夜,长安流光印月,钟鼓欢歌。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不时穿过朱雀大街,纵横交错的主街道被花灯映如白昼,街上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刘府四个房头一共七个女孩登上周家的花船,畅游碧月湖,一同在湖心放灯祈愿,船上有戏班子,专门唱给姑娘们听,选的都是清新脱俗的雅致小曲。
一艘黑漆漆的小船趁夜色偷偷靠近花船,船尾有人接近,将鬼鬼祟祟的周大海拉了上去。
从上船开始,刘玉茗就一心缠着刘玉洁,甚至亲自为她斟茶倒水,显得绿染和绿衣仿佛是多余的。众人只当刘玉茗在巴结长房。
戏曲听了一半,刘玉茗戳戳刘玉洁,“洁娘,我有宝贝给你,跟我来。”
“什么宝贝?”
“福气娃娃呀,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一共六十八个,只有拇指大小,拆开一个便不成套,可不能让她们几个发现。”刘玉茗亲亲热热的与她说悄悄话。
好啊。刘玉洁眼睛一弯。
“你能不能把这只凶巴巴的怪猫丢给绿衣啊,抱着它,我都不敢靠你太近。”刘玉茗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抱怨。
三个月大的山耳猫,皮毛油光水滑,两眼炯炯放光,好似一只迷你的小豹子,但野性未泯,不喜生人靠近。
“有我在,它不会咬你。”刘玉洁拉起刘玉茗的手,“茗娘,我们可是好姐妹。”
“对呀,好姐妹。从小到大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可惜都是用剩下的。
原来你还记得。刘玉洁的笑容在灯火阑珊中若隐若现。
两个好姐妹手牵着手来到二楼的休憩间,刘玉茗笑嘻嘻将门掩上,见刘玉洁身边只有一个绿衣,顿时放心不少。
“洁娘,让绿衣出去吧,我有好多小秘密要跟你说,你看我都没让采风进来。”
嗯,我也觉得你有很多小秘密。刘玉洁抬手抚了抚刘玉茗发髻上一支松散的珠钗。
啊!
刘玉茗吃痛的惨叫一声,不懂刘玉洁为何忽然扯住她的头发,她抬眸迎上一双闪着极寒光芒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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