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路天逸突然跪了下去,竖起三指,哽咽道,
“弟子以死去的妹妹和心魔向天道起誓,当时江煜确实是将朝安......将朝安扔向了那凶兽。若有半句虚言,灵根尽碎,坠入禁渊,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云竹冷冷地注视着他,但是无论怎么看,她都找不到对方半分说谎的影子。
修士最忌因果,一般像这种的毒誓是不会轻易立下的。
此言一出,又是在两位化神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身为鬼医的霍兰都没有看出半分破绽,那么九成是......
【——真的了。】
这一刻,即便霍兰极力避免,她也难以自控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好友。
不过,既便如此,云竹还是很快发现了盲点。
“那,路朝安当时死了吗?”
“没有......”
路天逸心头一紧,他死死低着头掩饰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声音沙哑哽咽,
“千钧一发之间,我只好转身迎上了那凶兽。当时我濒临死地,只好拼死结丹一博。”
“但是最后......最后......我终于杀死那凶兽之后,潮安已经死了,从背后一箭穿心,心脉尽碎。只是手里还攥着......一截绣有蓝色祥云的布料。”
他的话术很有诱导性。
如果当初云竹没有问路朝安是否身死,那么一般人都只会顺着普通逻辑认为路朝安被赤蛟杀死了,但是即便云竹点出了这一点,路天逸还是以他的主观视角诱导所有人......
【路朝安是被江煜害死的。】
——这一观点
毕竟绣有蓝色祥云的布料,想都不用想,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都是凌云峰。
“是么......”
云竹抬起眸子,
“一剑穿心,心脉尽碎,那还真是......”
“——和江煜的伤口一模一样啊。”
她冷冷地掀起了唇角,整个人的气势都带上了可怕的压迫感。
然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在无形之中将路天逸之前的故意诱导掀翻得彻彻底底。
话音落下,路天逸浑身的肌ròu • biàn瞬间僵硬了。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云竹盯了他好半天,才微微眯起眸子
“那再说说你口中那个所谓的黑衣人吧。”
“当时弟子......弟子痛失亲人,便和江煜起了争执,两败俱伤之际,那黑衣人突然出现出手伤了江煜,恰巧后面是悬崖,他便坠了下去。”
听到坠崖,云竹倏然眯起眼,
“也就是说,对方是突然出现然后一剑捅碎了江煜的心脉,让他坠了崖?”
“是......是。”
啪嗒——
少年额头密密的汗珠落在了地面上。
“那么,本尊给他的化神剑意符,他用在了你身上?”
按照时间往前推的话,江煜是在心脉尽碎的半个时辰前同时用掉了剑意符,那么按照路天逸的说法,那个时候,他们正在“争执”。
即便路天逸结了丹,江煜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甚至于用上两道化神剑意,
换句话讲,如果那两道剑意符即便真的是对路天逸用的,那么即便他有再多的护身法宝,也不可能达到最后“两败俱伤”的地步。
——胜利者必然是江煜才对。
【那么用掉剑意符之后的那段时间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天逸,”
云竹眯着眸子,眼底已然染上了淡淡的杀意
“你这家伙到底隐瞒了什么?”
轰!!!
无意识散发出地威压几乎快让跪在下面的少年瞬间窒息。
【你可以诱导骗过霍兰,甚至是那个老家伙,但是若是云竹在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路天逸回忆着玉佩中的人说过的话,竟然每一句都在此刻一一应验了。
“咳。”
此时,大长老轻咳一声,抿了一口茶。
云竹抿了抿唇,还是顺势收回了可怕的气势。
“继续解释。”
“是......是。”
惶恐的少年喘着粗气,
“那剑意符并非合力用之,而是相互抵消。先是出现了一张攻击江煜,后者才拿出了另一张回击。”
“我当时身负重伤,只好避其锋芒,等到我循着轨迹去找江煜的时候,便恰好看见那黑衣人......把江煜推入悬崖。”
“......”
这番说辞前后逻辑几乎天衣无缝。
也就正如封燃汇报给云竹的最后结论,是某个不知名的黑衣人杀死了江煜。
但是——
尊者大人无意识地用食指点了点桌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犀利和冰冷
“为什么我给了他两张化神剑意符,另一张却会出现在敌人手中呢?若是偷盗,为何只偷一张?”
云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向路天逸走去。
“原因只有一个。”
“——那是他主动给的。”
尊者大人在惊惶的少年面前站定,她居高临下地垂着眸子看他,
“路天逸你说,素来和门中弟子交往甚少,且生性冷漠的江煜,会将如此珍贵的护身符给谁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僵硬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弟子......弟子不知。”
“真的吗?”
“联系到之前路朝安手中捏着的绣有祥云布料的话,应该很容易猜出来的吧。”
云竹垂着眸子看他,漆黑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对方战栗的身躯,
“你知道的。”
她俯下身,仿佛在这一瞬间洞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给你妹妹了,是不是?”
最后一个字落音的瞬间,霍兰失态地打翻了茶杯。
同时,路天逸的瞳孔也因为惊惧而骤然放大,他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因为尊者从蛛丝马迹中所推断出来的每一个字,
——都是真相。
无论,无论他怎么给自己洗脑,无论他怎么在心中抹黑江煜,将妹妹的死尽数推到那个人的身上。
在这一刻,他一直以来避免回想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云竹抽丝剥茧的分析中放到了最大。
【多么,多么可怕的洞察力......】
路天逸终于明白为什么玉佩中的那人为何会说那般的话了。
【这,这简直就像......就像她在现场似的。】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路天逸却感到了更让他惊惶的恐惧。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这位尊者大人会不会拆穿他仅剩的一点谎言,然后发现他才是一击碎了江煜心脉,将他推下悬崖的罪魁祸首。
【如果......如果她真的发现了的话......】
不知道想到了怎样可怕的场景,路天逸面前的地板已然被他落下的汗水浸湿出一片暗色,
【那么毫无疑问地......】
啪嗒。
——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