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辞出来,站在夹道里抓耳挠腮地掂量,“什么意思呀?是给下马威,还是瞧不上咱们呐?”
“这话说的,怎么不是个味儿呢!”徇贝子扭头看,“王爷,您往上递福橘,瞧见脸没?怎么样?”
直郡王咂咂嘴,“美呀,没见过那么美的。可是办事儿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呢?挑额附不是不说话吗?人家说了,还说那么一堆。”他想起来那句属相犯冲就不得劲,横竖他是给撂了牌子了,虎吃羊,公主也怕给克死。
“我瞧着,没有要下嫁的意思。”镇国公慢慢摇头,“我一早说了,这位出身高,不好糊弄。那番话就是为了吓唬人,真想嫁,笔尖儿一勾奉旨完婚,谁敢不娶?车轱辘话来回倒腾,我料着是怕万岁爷问,把咱们吓退了好推脱。”
“得嘞,有命还怕没福消受呢!其实公主说得也在理儿,圣眷是优渥了,可那是拿什么换来的?爷们儿不能左拥右抱,活着什么趣儿?当活鳏还能上瘾是怎么的?”直郡王没了念想,倒灶话敞开了说,“你们也扫听扫听,这位是谁的妹子。睿亲王什么人?三句话不对,举起钵大的拳头揍你个满脸花儿。他的妹子,你们敢尚?再说那位固伦公主,有言传是个专事捣乱的积年,就差掏狗肚子、吃活人脑子了。漂亮不济事,回头女婿跟空竹似的,抖不死不算完。”他背着手,叫自己给说动了,有点儿同情起日后的额附来,“不成,大婚的时候份子钱得多随,可怜见儿的!”
后边两个人捧他,“您太仗义了!”
直郡王拱拱手,“好说,好说。”夹道里没人,就一个小太监远远在前边引路。墙高,红色儿的,把天割成了窄窄的一溜。往远处看,太阳没什么力道,风却挺大,宫墙顶上一棵茅草被吹得乱晃。三九的天儿,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西南,呼哧哧来回卷,这叫“抽屉风”,想是要下雪了。
直郡王懂得享受,下了雪,围着炉子温一壶花雕,炒上一盘椒盐花生米,再叫府里小戏儿唱上一段莲花落,那日子才叫美!今年动土修了地龙子火墙,暖着蝈蝈过冬不算,几个丫头还等着他开脸呢!到时候剥了衣裳,在那白生生的胸ru上画棋盘,多有意思啊!尚了公主这个就得戒了,叫人没法儿活。
“哥儿几个是各忙各的,还是跟着上我府里喝两盅?前些天保定来了个画扇面儿的,蒙眼能画睡美人。临摹唐寅,那更是小菜一碟。怎么着?去会会那主儿?”
这时候出了顺贞门了,徇贝子远远招呼他的戈什哈,“帽儿,给爷准备三十六把白扇子,要绢面儿的。”大伙问他干什么呀?他说,“上王府找那个画扇面的画三十六手啊,传世用。”
所谓的三十六手就是春宫三十六式,直郡王愣神了,“这得画到多早晚?还传世,给你闺女陪嫁压箱底儿?”
“胡说么,这可是传儿不传女的好东西,做了陪嫁就跟别人的姓了。”徇贝子说:“您要是不收留他,叫他上我府里来。我不让他白干,画好了赏银百两,画不好治罪下大狱,他就是腾出睡觉功夫也得给爷办成喽!”
三个人商议商议觉得能成,大声笑谈着跨马拉缰,直奔多罗郡王府而去。
那头糖耳朵出了体元殿,沿着墙根走,其实也有溜出宫的打算。长大总管是人精,老了老了道行越发深,见她想躲,陪着笑道:“格格留步,咱们见了人,心里怎么想的,回了万岁爷是道理。头前儿主子爷吩咐过,说格格相看过了别忙走,上养心殿面圣去,他老人家有话要问。”
糖耳朵拢着两手没计奈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硬着头皮去吧!省得回头再传旨,大冷的天儿从畅春园过来,道上实在受不住。
长满寿前头带路,后边钱嬷嬷搀着她走。她觑了觑嬷嬷脸色,怕她告状,别圣驾跟前跪地长嚎“奴才该死,管不住公主千岁,请万岁爷治罪”,没事儿也被她嚎出事儿来。快到养心门的时候她停住了,笑道:“嬷嬷一早上辛苦,且上隆宗门侯着去。那儿有个铜茶炊,您过去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这儿叫寇海来伺候就成。”
这位主儿和旁的还不一样,她幼年在云南长大,离开了京城没有从小受规矩,于是就养得不像紫禁城里的格格们那么有方圆。要说礼仪规范,打小儿约束起最好。真到了十五六岁再调理,那是油锅里的老油条,谁也不怵,忒难摆布了。
钱嬷嬷自问运道不好,半路上接手,人家压根儿不把她这个老宫奴放在眼里。她只得蹲安道声嗻,垂手退到一旁目送公主进了影壁。
养心殿不能随意出入,她得先到配殿里等候,等那头传了才可以上正殿见驾。不过这回万岁爷大概没召见什么军机大章京,屁股没坐热就让她进去了。她理了理彩帨,又扶了扶燕尾,这才迈进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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