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他们躲到一块旧毯子盖好的矮棚下没有走远,就回头,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对着已经蹲低了许多的佩图拉博笑起来,有意地放慢了她说话的速度,担心眼前两个外乡人听不清楚:“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
“我们听说有几个老朋友在这儿住着,”莫尔斯说,“那是挺久之前的事情,长辈们有些争吵,时隔多年才觉得不能再不相往来。”
女人仿佛懂了些什么,换了种目光打量两位外来者。
她看着他们的脸孔,观察的重心渐渐移给了佩图拉博,似乎想从那张高大的脸庞上读出些什么熟悉的线条或能够认出的轮廓。
“是啊,哪有那么多一样高壮的人呢?”她说。
“和我们讲讲?”莫尔斯问,自来熟地靠在了一面红砖的墙上,“我很感谢,真的。”
在抵达小镇之前,他的灵能已经谨慎地卷过了整个以和平环境为主流的星球,唯有几处迷雾重重,而一个不能被莫尔斯探查清晰的地点,已经自证了它的异样。
他们陆续拜访了三个城镇,其中之二表示他们记得一个高大的女人和她饲养的蛇与儿子,有时候一个斯文打扮的老人也会去,他腰上挂着一串显眼的银钥匙。但对于那两地而言,一个说他们的出现在至少五十年前,另一个说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
“哎呀,没什么要感谢的。你问谁得到的答案都一样的,”女人说,往她带着的两个孩子那边走了两步,看着他们就地研究起毯子上的碎花,语气缓和。“他们很让人注意。”
“三四年前吧,一个很高的女人带着她更高的孩子过来,与东边宅子的主人说了几句话,就买下了他的房子。她总裹着一身蓝幽幽的布,也许她不止一身衣服,因为谁也没见她身上的布褪色过。那个孩子和你一样高,”她对佩图拉博说,“但女人总还是看着他,一离开就显得急迫,如果要找她本人,那就找她的儿子吧,在附近总能看见她的。
“来到这儿的头一个礼拜里,他们在庄园里办舞会,把我们都邀请过去。她的儿子和所有人都熟悉了,他很好说话,开口不多,但总是很谦和,有点神秘的味道。她站在二层向下看,手叠在一起,阴沉沉的,一声不吭,让人脖子后头卷着风一样冷。后来赛彭特带尔达回房间里去,而后又下来,让侍人把壁炉点得更热点,那腔调有种很奇特的成分在里头,他这样做的时候是很快意的。”
“赛彭特(Serpent)?”
“他母亲给他的名字,可他自己是不用的。他喊自己‘十一’,我们觉得这不像个名字,只有几个年轻人乐意私下里这么喊他。”女人说,渐渐地,更多回忆从她心里浮上来。而莫尔斯能跨过语言的界限,直接看见她脑海中飘过的一个个图像。
他看见尔达,在一把高背的椅子里安静地坐得笔直,藏着灵能偏折功能的蓝色头巾框定了一张檀木般紧绷的脸,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桌上放着一盏灯。有一段时间她一动不动,而后她开口说话,那声音反而是很轻柔的,与她的眼睛一样纯净。
“我知道伱能完成,”她说,“你虽然流着他的血,但你没有他的狂傲。察觉他的野心很容易,但质疑他很难……”
本地女人的声音又响亮起来,填补着思维的间隙,“赛彭特养了一条蛇,但谁都没见过它,那儿肯定有些嘶嘶的声音。赛彭特自己模棱两可地承认,尔达又否定得很坚决,在她来集市上的时候……”
莫尔斯看见本地女人的记忆里多了一层水雾,那是玻璃窗上吹起来的雾气,在雪天里让外头朦朦胧胧的,两个高大的人并肩地单独走过夜里的街道,嘴上说了些听不清的话。莫尔斯读出那些口型,“你要换个袖扣,”尔达说,“换身厚马甲,配你的外衣,你——”
“我用不着。”
“你是他的儿子,你不能一直穿陈旧的衣服,你也要打点你的庄园,这对你是很容易的事。”
“我是条蛇,”十一号说,“蛇不用穿丝绸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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