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慢不温不火地响起,“有孤在此,世子夫人无需顾虑其它人。”
说罢,那厮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我,我流着冷汗冲他微微一笑,继续品茶。
随后便听得那鸢丘道了声诺,复而方才缓缓道,“王后此前,分明同世子说她的夫家年纪颇老了些,容貌较世子也差了些。可这四海八荒,上穷碧落下尽黄泉,谁人不知将将七万岁有余的苍玄帝君乃是三界第一美男子,这年岁虽说不小亦算不得颇老,王后这番说辞,谁人又能晓得她的夫家竟是君上您呢!”
……
一室之内寂如死灰。
我端着茶碗,起先一愣,再便是一惊,随后便是一抽,最终面上归于一派的从容淡漠一如遁入了三十六天,只分外端庄地放下了茶碗,抬起左手扶额。
刚正不阿的鬼侯桐朔愣了神,木木然望了望自家儿子,又望了望自家君上,颤抖了一张老脸皮。
一直端着看戏品茶的悠闲姿态坐在本上仙身侧的苍容公主一口茶水喷出丈远,她朝那跪在地上的猥琐世子打望了一番,又朝主位上的某帝君打望了一番,一张面容瞬时颇有几分扭曲之态。
直到时隔多年之后,本上仙思及那时我心头生出的念想,便只隐约记得一向在外人跟前甚识大体甚懂礼数甚为端庄的本上仙,在心头骂了句娘。
而那时毕竟不是多年之后,那时是在鬼州冥府,是在人鬼侯的府
上,是在审“世子戏王后”这桩事。
于是,本上仙便听见了苍容公主爆发出的一阵猛烈咳嗽,还夹杂了几丝强忍的笑意——
“咳咳咳……哈哈……咳咳咳……哈……咳咳……”
“……”本上仙颇为从容地抚了抚苍容公主的背,替她顺了顺发,抚着她的鬓角满面慈母光辉,怜惜道,“你这孩子,这般大了怎地还跟个小娃娃一样。”
“咳咳……”苍容公主见我这般形状,甚为惊恐地朝我望了一眼,又朝主位方向望了一眼,最后又望向我,讷讷道,“荆和嫂嫂,王兄正望着你呢……”
“唔,我晓得。”我淡定颔首。
“咳咳……”苍容又咳了声,一张艳丽面容涨得通红,“荆和嫂嫂,王兄正阴着脸望着你呢……”
“唔,我晓得。”我仍是淡定颔首。
“……嫂嫂……”苍容猛然执了我的手,正色道,“嫂嫂,王兄的神色甚是可怖啊……”
“……”我颇淡然地又颔了首,脑中却忆起了一事,蓦然便对今日之事以及今日之前今日之后的种种事寻得了个甚为合乎情理的缘由——
听空桓老管家说,本上仙的母神怀着本上仙的时候因是二胎,故而身子忒虚,甚是畏寒,父君为了给母神暖身子,便差了个小仙倌儿砍了一株树烧火烘屋。然而甚为不幸,父君所托非人,那小仙倌儿显是个没见识的仙倌儿,砍的那树正是前些时日梵天弥勒佛赠与司命仙君作他十四万岁生辰贺礼的一株菩提……
由此观之,司命叔伯对本上仙蓄意报复,实是情有可原。
“不知者无罪,不过负愚世子到底是冒犯了王后……囚从长老在忘川边上守了数万年,孤家寡人很是孤苦,世子便到忘川去给囚从长老做个伴吧。”
我闻见苍玄帝君沉声道,那声果真是沉得很了,直沉得本上仙甚没出息地抖了双肩。
“谢君上大恩——”
我复又闻见鬼侯桐朔颤着声哆嗦应道,心头却又有了些许平复——从前只道是本上仙忒没出息经不起吓,如今看来,这苍玄帝君沉下嗓子道句话,应是个人都是要抖上一抖的吧。
“唔,”那龙崽子君淡淡应了声,又道,“荆和上仙,孤今日瞧见那园子里的鸢尾开得甚好,不知上仙可愿赏脸陪孤看赏看赏?”
“唔,好呀好呀。”
我闻见自个儿干笑着嘿嘿应道。
望着苍玄君唇畔颇耐看的浅笑,我亦竭力温谦地笑着,极力配合那厮渲染出一片“夫唱妇随模范小夫妻”的和谐氛围。
可天晓得,本上仙
心头早已拔凉拔凉——
我真真是作了什么孽,作了什么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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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缘
这世间有句常言,约莫是这么说的:
万般皆是命。
这天底下没有哪一界的子民逃得开那起子唤作命数的玩意儿,凡人总觉得神仙的日子甚好,当个神仙便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差事,却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命数皆由神仙来定罢了。
凡人的命数由神族的司命定,而神仙的命数却也是司命来定的,只不过,二者最大的不同,便是凡人的命数尽皆是司命的一场千秋大梦,梦中所见,梦中如何,便是凡间的一场恩怨纠葛。
神仙的命数,司命仙君由的却是天命。只需用那玄武龟的壳占上那么一卦,便算是请了天命,天机玄奥,却总不过是缘劫两档事。
是劫是缘,终究凭的是神仙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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