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短歌
“空!——空空!”
一名赤足缠头的汉子拾起地上一柄□□,满面迷惘,向旁边一个人摇了摇头。那人坐在一盏牛油灯旁,看不清面容。见那汉子不得其解,转对庭中一人道:
“再跟他练一次。”
庭中那人身穿白袍,黑发垂肩,正是屈方宁。听到命令,温驯地低下头:
“是,主人。”
赤足汉子攥住手中□□,紧紧盯着屈方宁,全身绷紧,不敢有一些儿懈怠。
这柄枪已被夺走三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握在手中!
屈方宁却十分随意地站着,背心勾着,膝盖微微晃动,甚至还掸了掸鬓边一朵小花。
赤足汉子呀地一声大叫,举枪向他胸口平刺。屈方宁微微一侧身,便已避过。赤足汉子顺势一挑,屈方宁向后一个放腰,枪尖离他喉咙不到一寸,偏是躲了过去。赤足汉子口中连喝,手中□□接二连三攒刺,风声虎虎,片刻间已刺出三四十枪。然而无论那枪尖如何四面生花,始终碰不到屈方宁一片衣角。
待他一套连击使毕,汗珠一颗颗地从头上渗出,缠头的麻布皆已汗透。屈方宁脚下腾挪变换,神情自若,连呼吸也一丝不乱。
赤足汉子心中骇然,枪杆一缩,一个“三点头”向他肚腹送出。屈方宁一笑,抬起白纱卷披的手臂,右手五指已轻轻搭上了枪身。一股蛛丝般的黏力立刻从他手中传来,赤足汉子一咬牙,举足向他□□猛踢。谁料屈方宁比他更快,手一搭上,身子往下一蹲,即贴地飞腿盘扫。赤足汉子只得后退闪避,但见那只手在枪身上一抓一提,一股大力吸来,枪杆便几乎松脱出手。赤足汉子右手卯足生平之力,待要抢夺,屈方宁一只手忽顺着杆身一路而下,在他腕上轻轻一击,一条小臂立时麻痹,再也拿捏不住,枪身脱手飞出。
屈方宁手持枪杆,静静站立。
烛火旁,屈林忽然开口:“不对。”
他看向屈方宁手中□□,道:“你这一手,如果碰到两边带刃的兵器,便不能用了。”
屈方宁摇了摇头:“一样。”
屈林盯他片刻,从腰间缓缓拔出一把短剑,道:
“让我试试。”
他站起身。烛火忽明忽暗的照耀下,往常的慵懒消失无踪,只剩一双凶悍如狼的眼。
他举起短剑指向屈方宁,剑把漆皮吞金,剑身流光照水,散发絮状寒气。
屈方宁躬身道:
“主人,请。”
庭中无风,却起了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刹那间,寒光一闪,屈林已经出手。
好快!
一旁的赤足汉子不禁瞠目。往常走路一副懒相、端着轻弓都嫌吃力的小王爷,这一剑竟然快捷无比!
短剑削向屈方宁左脸颊。后者倏然低头闪避,虽然堪堪避过,短剑上的寒芒,却已将他鬓边的花朵削下。
屈林一招不中,握剑的手法一变,斜斜砍向屈方宁左胸。屈方宁向后一个利落之极的空翻,将这剖胸切腹的一招避过。
屈林眉心一动,旋即一步赶上,双手执刃,向他心口猛地插落。
赤足汉子吃了一惊,不禁发出“啊”的一声。
小王爷双目泛赤,表情狰狞,这一剑既快又狠,足足的就是要将屈方宁捅穿!
却见屈方宁面色不变,吐字道:
“主人请看。”
说话的同时,他的右手赫然已搭上剑身。
仿佛那不是寒芒四射、吹金断玉的宝剑,而是一丝薄雾、一缕轻纱。
又是那可怕的黏力!
屈林剑法连换,穿、挑、戳、点、砍、削、刺,剑芒闪烁,寒气逼人,似乎随时能将屈方宁四指割断。
但直到最后,屈方宁的手指依然好端端地搭着,宛如长在了剑上。
赤足汉子只觉头昏眼花,庭中全是银光闪动,连一招一式也辨认不清。小王爷的剑法固然耀人耳目,一一拆解的屈方宁却更是可惊可怖!
屈方宁动了。
他五指微微一伸,顺着剑芒滑了下去,就像抚摸着春天的一道流水般,直击屈林握剑的手腕,曲指在他脉门上轻轻一弹。
屈林见他出手上百次,苦练两年有余,自忖已习得他手法精髓,所差只在临战对敌的经验。
但他这一招出来,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莫说防范,连他手指这一动也未曾看清楚。
实在太快了!
这鬼魅般的手,真是人力可以练就么?
惊疑间,手腕微微一麻,短剑也直坠而下。
屈方宁一步抢上,挽住剑柄,双手平托,跪地向他献出。
屈林却不接过,缓缓道:
“这一招,也足够细思两三月了。这个时间,够你回来了罢?”
屈方宁目光微动,道:“是。我以为主人不看好小将军其蓝之行,今日为何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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