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么?”
在那股悚然的惊惶窜上心头的那一刹那,江煜听见她开口了。
那声音很轻,就像是微风掠过时,残花从枝头跌落那一瞬的颤音。
云竹侧过脸,墨玉一般的眼瞳中流转过无数斑斓的色彩。就连病态苍白的肤色,都在烟火的暖光之下染上了几分柔和的绯红。
这一瞬间的绝色实在过分美丽,江煜一时间看入了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耳朵下意识就又冒出来了。
——“砰”地一声。
不过在那之前,他的余光掠过一双纤细的手腕。很白,在窗栏遮掩的阴影中,像是一抹悄悄泻落的月光。
云竹拉上了他斗篷的兜帽,将少年发红的耳尖遮得严严实实。
“江煜......”
她揉了揉少年的头,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无奈。
“耳朵啊。”
“嗯......嗯!”
少年回过神,接着后知后觉地点头。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道,
“可我还是更喜欢星星。”
“嗯?”
江煜伸出手,一团黑雾倏然从远方射来,最后在半空突然停滞,安静地落在他的掌心。
黑色的炭块,还带着滚烫的余温。
——那是烟火落下后的残渣。
江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把手里的东西给云竹看,然后像小孩子一样固执地强调,
“我还是更喜欢星星。”
“......”
云竹愣了一瞬,转而望向远处不断陨落的烟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是么.......”
只是,这一声低低的轻叹刚出口,就被湮灭在了烟花炸开的砰响中。
艳烈的烟火在空中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辉宛如流水一般泻入了远处幽深的小巷中,最后被青黑色的无言所截断,停止在少女的裙边。
封燃抬头看了一眼四散碎落的残焰,冷峻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出了几分死气,
“那魔族是从禁渊里面出来的,是么?”
“嗯。”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苦笑了一下,
“那里的东西是不为天道所容的,永生永世都只能藏匿起来。上次你的梵雷咒中,那劫雷的气息就是征兆。”
“大长老说,若是那魔物一旦被天道发现,就会降下天罚,无数雷劫会追着他,一直劈,直到灰飞烟灭。”
少女的呼吸骤然一滞,她沉默地攥紧了五指,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你......你们逃不过了,云竹。”
他垂下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少女额心的红印,眼底染上了很深很深的悲伤,
“大长老死了,再过不久,林烬生就会找到你。”
“——我知道。”
云竹轻轻地摸了摸额心的印记,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离开紫/阳宗一天后她就注意到了,林烬生修复了印记。所以云竹一直奇怪自己竟然能够在凡间平安无事三个月。
不过,若是有大长老一直在牵制林烬生的话,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云竹的目光落在男人深紫的唇瓣上,忽然问:
“你要死了吗?”
“......对。”
封燃并不觉得被冒犯,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大长老给的,能够活到现在已然是赚了。
“还有多久?”
“......三个月。”
封燃中了毒,无药可医,之前一直都是大长老帮他续命,现在那个老人死了。他只是遵守最后一个命令,在自己临死之前,作为少女最后一道脆弱的保护屏障。
不过听闻对方不久于人世,云竹并未流露出什么如何悲伤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想了想,然后问他,
“那在这之前......”
外面温柔的灯火折入少女墨色的眼瞳里面,泛起清清浅浅的粼光,
“——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
请求封燃帮忙的时候,云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短暂的几周时间。只是在她那样想的瞬间,令人战栗的噩梦阴影便在骤然间吞没了她。
小巷中少女的幻影宛如镜面一般轰然碎裂,可怕的雷霆巨响在不远处的酒楼炸开,一片木质的高楼接连坍塌。
江煜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血洞,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森寒的利刃便当空劈下。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漂亮的眼瞳中满是茫然
“......阿竹?”
汩汩的血液从指缝中争先恐后的溢出来,顺着银白的剑身滑下,染红了那只握着剑柄的玉白五指。
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一瞬间流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情。她的嘴唇轻颤着,像是竭力要说些什么。不过下一秒,混乱而恐怖的灵压就直接压了下来。
轰——!!!
热闹欢庆的小镇一瞬间成了噩梦的开始,恐慌像瘟疫一样辐射蔓延。无数人推搡着尖叫着,孩童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妖怪!妖怪!!!”
“娘亲......娘亲......呜呜哇哇哇哇啊啊......”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还在里面!!!”
“救命!我被压住了......救命!!!”
“莫慌!莫慌!”
几个官兵勉力维持着秩序,只可惜很快就被人群的尖叫声和建筑物的倒塌声淹没。一片混乱中,有人踢倒了放置烟花的木箱。
大火瞬间烧了起来。
赤色的大火和艳丽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偶然间落下的一道剑光,就足以毁掉半座小镇。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里,这个平静而安乐的小镇迎来了灭顶之灾。
......
云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废墟。其中,还能看见好几句烧焦的尸体。
空气中全是木头和血肉烧焦的糊臭味,还有新鲜的......浓郁的血味。
她的双手握着剑柄,被少年死死抱在怀里。浑身湿热而黏腻,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在夜风中吹了一宿。
“江......江煜?”
云竹茫然地轻蹙眉头,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了自己的长剑刺穿了少年的胸口。而地面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和碎肉......
这一瞬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骤然形成。
“江煜!”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可是,紧接着云竹就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对方的禁锢。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在可怕地发抖,无措又恐惧,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怎么会......怎么......我......”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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