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罗赛琳

第59章 罗马诺家族28(2/2)

人性开始麻木,道德逐渐模糊,所有在现实社会接受的教育、指导,在这片焦土上变得毫无意义。

塞巴斯蒂安亲手安葬了他的战友们,十一次。

从一开始埋葬队友的痛不欲生,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塞巴斯蒂安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从一开始击杀敌人时的恐惧惊吓,到后面的毫不犹豫,塞巴斯蒂安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从一开始敬畏生命,到不把人类当人。

塞巴斯蒂安只花了一天。

他不再拥有战友,因为狙击手要单独行动,更是因为塞巴斯蒂安不再认为能为击杀的存在,是人。

1918年,他十五岁,战争结束了。

塞巴斯蒂安回到伦敦。

与其他无法走出来的老兵不同,他很积极地投入生活,寻找工作。因为塞巴斯蒂安除了自己外,还有十一个家庭要养。

嘲讽的是,离开之前冷冰冰的家庭,在他归来之后变得无比热情。

他的继父很骄傲于自己有个战争英雄的儿子,享受着邻里的称赞,钟表店面也为之沾光生意兴隆。

家庭地位的提升也让母亲变得殷勤而小心,她似乎终于发现能够给她保护和支撑的不是丈夫而是儿子。

他的继兄,小心眼的哥哥,也选择以“大人的方式”对待他,和他哥俩好,时不时拉他出去喝酒、社交。

塞巴蒂斯安都接受了,他全都接受了。

继父安排的工作,母亲、兄长的好意,旁人钦羡的目光,他都接受了。

哪怕在日日夜夜,塞巴蒂斯安都会为噩梦惊醒,都会因巨响震撼,都会因为任何突发事件而悄无声息地崩溃,他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必须活下去,像个正常人,融入社会,努力赚钱。

直至回家的第三个月。

两杯啤酒过后,他的兄长约翰,用羡慕却又鄙夷地语气对他说:“你该感谢我,小杂种。如果不是当年你顶替了我,如今成为英雄的,应该是我。”

这是约翰在世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当手染鲜血时,塞巴斯蒂安才明白了一点。

原来,就算是回到真实的世界,扼杀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如同呼吸般轻松。

区别在于,死在他手下的继兄、继父,以及母亲,不会像德国士兵一样奋力反抗。

母亲的哭喊和求饶就像是来自外太空,塞巴斯蒂安听进去了,却又完全没听进去。

“我是你的母亲啊,塞巴斯!”

她的声音是那么遥远。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母亲!”

塞巴斯蒂安眨了眨眼。

“可我不是你的儿子。”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你的儿子,永远的留在了索姆河边。”

回来的究竟是什么?塞巴斯蒂安也不知道。

之后他登上了报纸,成为了伦敦长达三天的社会新闻,而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塞巴斯蒂安认罪了,审判很快结束,行刑期近在咫尺。

可他并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1919年,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一名衣冠楚楚又文质彬彬的老人来到了他的牢房之前。

“四个孩子的教育支出,十一个家庭终生的吃穿用度费用。”

他对塞巴斯蒂安温柔地开口,老人的语速很慢,说话连贯,却隐隐有口吃的痕迹。

“我可以全权负责。我不会给你一个准确地数字,因为马上就会通货膨胀,固定的钱款会变得不值钱。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十一个家庭,会过上健康且富足的生活。你战友的家人、儿女,一切开支由我支撑。”

老人提议道:“都说钱不能买来忠诚,可我觉得,我能。”

塞巴斯蒂安在牢狱之中抬起眼。

他看向老人仁慈的双目:“你需要我做什么?”

老人展露笑颜。

“我需要你成为我的莫兰。”莫里亚蒂教授亲切地说。

…………

……

太冷了。

很快,莫兰的体温还是流逝,意识逐渐散去,但他始终睁着眼睛,凝视着月亮,直至一个影子从上而下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眯了眯眼,看清来者。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停在莫兰的面前,一声叹息。

“我很抱歉,孩子。”他悲痛地说:“我来晚了。”

“……承诺。”

莫兰张开嘴,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莫里亚蒂蹲下()身。

他不顾血迹沾染了自己的衣衫,用自己的手轻轻碰触莫兰的心口。

“我会恪守诺言。”

教授温柔地说:“你安心的去吧。”

待到塞巴斯蒂安·莫兰的身体变得僵硬,教授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

明亮的月亮逐渐下落,天边燃起光芒。

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