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到这些吕氏余党的下场,却又让这名文士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就仿若是有什么不严和危险的事物在隐隐紧追不放似的;但是他的耳朵却又忍不住仔细地支棱起来,想要听个分明。
因为他此时心中其实是相当地慌得一逼。要知道他本姓崔名致远,乃新罗国人,十二岁就入唐求学,并在成年后考取了“宾贡进士”,由此做了宣州的溧水(今南京市高淳区)县尉;任满后因为道路阻绝,又为淮南高骈招辟为幕下馆驿巡官。
因此,他既为扬州增筑城防而撰写了《筑羊马城祭土地文》;也为高骈起草过讨伐黄巢的《檄黄巢书》。据说,黄巢读了檄文,吃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正因为这篇《檄黄巢书》被高骈赏识,而表奏朝廷加敕“殿中侍御史内供奉赐绯鱼袋”的荣衔。
然而,当吕用之之流开始以方术宠近得势之后,他为自保苟全也曾经做过许多阿附、吹捧吕氏**的违心之举了。比如他就曾经做过《诸葛殷知榷酒务》赞曰:“昨分孔仅之重司,已成历试;今蹑鲁匡之良策,何惮专勤。无辞郑驿之卑栖,早致卓炉之馀利,能资美禄,必赡雄师。”
以生花妙笔的粉饰,将诸葛殷之流摇身一变,成为孔仅、鲁匡再世般的人物。因此,当诸葛殷等人的党羽和关系人等被清算的时候,他就只能从自己栖身起居的淮南行馆,躲到了红药桥一带长庆里的欢场行院之中,在老相好的怀抱里权寻慰藉、买醉度日。
而收容他的老相好是一名已过花信之年名为三娘的女子。只是浓重的脂粉容妆掩盖不了眼角、额边的青紫颜色。那是在夜间dòng • luàn的时候,数股闯入花坊行院当中的暴徒和溃兵,所给她留下的印记所在。那也无疑是他们这些风尘中人最为绝望无力的时刻,甚至有人因此惨遭不测。
但是总算熬到了天明之后,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的吕氏覆亡和崩溃起来,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快一些;因此这些在行院之中肆虐了半晚的暴徒和溃兵,也不敢过多停留就带着抢来最值钱的细软逃之夭夭;因此,没有这么激烈反抗而曲意周旋的三娘,也只是吃了一些皮肉之苦。
但是有几个比她年轻一些,也不懂利害关系的花坊姐妹就没有这种幸运了。因为舍不得恩客留下的钗钿首饰,或是私藏下来的那点财帛积蓄;结果就在与这些强梁的哀求拉扯之间,被泄愤捶打踹踢的吐血不起,甚至气急败坏一刀削掉脑袋和砍断臂膀的尸身,仍旧在后院里等待入土呢?
因此,在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无论是三娘还是崔致远,都不由心有戚戚的格外珍惜眼前人和劫后余生共处的这些温存时光。然而随着广陵城内重新恢复了平静,而新主上位之后继续追拿吕氏残党的决意,这些温存时光也变得越来越弥足珍贵了。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都已经想好了一些事情并且暗下决心了。因此,待到扬州这里风声过去之后,他就会想办法弄一笔盘缠,从城南外港的扬子津买船出海北上,就此辗转莱州等地归还故国新罗;就此结束在煌煌大唐近二十余载的富贵迷梦。
当然了,作为最难辜负的美人恩,他也暗自筹划相邀三娘就此抛去过往,以正妻身份随他一同去国还家。虽然崔致远出身的桂平崔氏,只是新罗诸多骨品贵姓之中位列六头品的在乡贵族,但接受一个天朝上国的唐女为夫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另一方面,他身受“殿中侍御史内供奉赐绯鱼袋”的荣衔;虽然在藩镇林立的大唐境内比比皆是而算不上是什么,但是放到偏居海东一隅而格外崇尚大唐风范的新罗故国,却是比同从三品贵官的天大优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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