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承诺,三皇子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只要母亲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在这宫里,能安享荣华到老的人,已经是少见的幸运了。至于父皇的宠爱,却是不能再奢求了……
三皇子恭恭敬敬的给皇上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开。
出了皇上的寝宫之后,三皇子却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又去了凤仪殿求见顾皇后。
三皇子刚去和皇上辞别的事,还没传到顾皇后的耳中。也因此,顾皇后对三皇子的到来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的笑道:“你不忙着照顾郑贵妃,怎么到本宫这凤仪殿来了。”
三皇子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儿臣即日就要启程离开京城,前往藩地。所以特地来向皇后娘娘辞行!”
以顾皇后的城府,也是一惊:“此事你父皇知道了吗?”
三皇子淡淡一笑:“儿臣已经向父皇辞行过了,父皇也恩准了儿臣明天离京的请求。儿臣想请求皇后娘娘日后能多照应母妃。”
顾皇后哑然。
三皇子抬起头来,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以后我不在京城,只留下母妃一个人在宫中。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总不至于连一个失了宠的妃子都容不下吧!”
这一招激将法,对顾皇后却不起什么作用,她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这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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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面色微微一变。
殿里的宫女太监知机的退了下去,只剩下岳女官伺候在一旁。
顾皇后起身,走到三皇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三皇子,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你凭什么以为本宫对你还有顾忌?你凭什么以为本宫必须要放过郑贵妃?本宫的心胸一点都不宽广,相反,本宫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对付敌人,从来都不会手软!”
她和郑贵妃积怨已久,说是死敌也不为过。既然能稳占上风,凭什么要放过郑贵妃?
三皇子心里一沉。
皇上虽能护得郑贵妃的性命,可堂堂天子总不去可能天天在后宫里待着。如果自己今天不能说服顾皇后的话,那今后郑贵妃在宫里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顾皇后洞悉了然的锐利目光,定定的落在三皇子的脸上。
三皇子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父皇龙体有恙,休养了这么久还是没多少好转。看这架势,说不准很快就会传位给皇兄。儿臣那个时候远在藩地,大概是没机会目睹这样的盛事了。”
这话无疑是在向顾皇后承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回京城!
顾皇后眸光一闪:“你真的不会再回京城了吗?”不得不说,三皇子这番话,确实正中顾皇后的心思。她最顾忌的,就是太子登基以后三皇子依旧不消停不安分。
三皇子毫不犹豫的点头:“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除非是父皇或母妃归天,否则我是不会再回京城了。有母妃在宫中,儿臣绝不会轻举妄动。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皇后终于动容了,想了想,终于张口允诺:“好,本宫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郑贵妃。”
三皇子扯了扯唇角。淡淡的又补了一句:“希望皇后娘娘说话算话,尽心照顾母妃。若是母妃出了任何差错,我伤心冲动之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都是有可能的。”
话语中隐隐流露出的威胁之意,让顾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三皇子对她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开。他背影挺的笔直,从头至尾也没回过头。
顾皇后默然看着三皇子的身影远去,脸上的神情渐渐松懈,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用郑贵妃的平安换来三皇子心甘情愿的退场,其实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这场皇位的较量。到底还是太子成了赢家!
……
太子按捺着性子,终于等到了三皇子出宫离京的消息,心里压的沉甸甸的巨石顿时卸了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
莫氏自然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欣然笑道:“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殿下以后再也不用为此事忧心了。明天三皇弟夫妇启程离京,于情于理,妾身和殿下也该前去送行才对。”
此言正合太子心意。作为胜利者,去欣赏一下失败者的颓丧和强颜欢笑。当然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太子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又随口吩咐道:“让人送个信到定国公府给表弟,明天一起去给三皇弟送行。”
莫氏笑着应了,立刻命人去定国公府送信。
……
“我也陪你一起去。”叶清兰知道此事之后。立刻说道。
顾熙年却不太情愿:“平平和安安都离不开你,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从来都不敢小觑三皇子。更不愿意让叶清兰和三皇子有接触的机会。
叶清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凑热闹!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想亲眼看一看。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独断独行的顾侍郎,拿固执的娇妻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只得妥协让步:“好好好,我带你去。这总行了吧!”
叶清兰这才转嗔为喜。笑眯眯的搂着他亲了一口。
顾熙年心里暖融融的,舒展手臂,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其实。有些话就算是她不说,他心里也很清楚。前世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他绝不会放过亲眼目睹仇人黯然离京的场面。她自然也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
第二天,晴朗多日的天气忽的变的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
顾熙年叶清兰一起赶到太子府,和太子莫氏乘坐马车,赶到了三皇子府。
来为三皇子送行的人并不多,往日的三皇子党在这几个月里早已分崩离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前来送行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总裁喜当爹
其中最惹眼的,当属郑国公府世子郑蕴,还有身后的郑君彦叶清宁一行人了。
太子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顿时惹来了众人侧目。气氛顿时显得微妙起来。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太子却表现的异常平静坦然,就像一个普通的关切兄弟的兄长一般,不失亲昵的和三皇子打了个招呼:“皇弟,你今日离京,我特地来送你一程。今后去了藩地,我们兄弟两人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之又少了。”
那样温和亲切的笑容,却又是如此的刺目。带着胜利者才有的淡定从容,生生的刺进三皇子的心里!无需刻意的炫耀,却更让人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三皇子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多谢皇兄。”
太子欣赏着三皇子略有些僵硬的表情,心情只能用畅快两个字来形容。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顾熙年站在太子身侧,目光定定的落在三皇子的脸上。
他对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阴狠毒辣的表情,高深莫测的表情,得意之极的表情,居高临下的表情……而这一刻,这张脸虽然强自镇定平静,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眼底的颓然,脸色也隐隐的透出灰败。
赵璋,你终于也有了如丧家之犬的这一天!
三皇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向顾熙年看了过来。
顾熙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甚至直直的迎了上去。毫不介意让三皇子看清他眼中的冷漠和轻蔑。
三皇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旋即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熙年表哥,多谢你今天来给我送行。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太子皱了皱眉,正要张口说什么,顾熙年却淡然应了:“好。”
太子本想阻止,转念一想,三皇子再有片刻就要启程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最多也就是说几句话而已。顾熙年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这么一想,太子便也不吭声了。
太子能想到的,叶清兰当然也能想到。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眼睁睁的看着顾熙年和三皇子走出去,叶清兰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下意识的走上前一步。
顾熙年心有灵犀的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叶清兰一眼。顺福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叶清兰停住了脚步,默默的安慰自己。顾熙年这么有把握,肯定会没事的。
三皇子和顾熙年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之后,厅里的气氛愈发显得沉闷。罗氏强撑着笑容招呼众人入座。
叶清兰在莫氏的身边坐下之后,勉强收敛心神,开始打量在场众人。其实,今天来的人基本都是熟面孔。郑君彦叶清宁夫妇就不用说了,崔煜和罗妙可夫妇也来了。
毕竟都是姻亲,平日里来往虽不频繁,可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不过,罗妙可爱拈酸吃醋,心胸又狭窄。每次和叶清兰说话都有些酸溜溜的,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叶清兰懒得搭理她,也不想让她有什么误会,因此极少和崔煜说话。
这次恰巧坐在了他们夫妻的对面,无可避免的有了目光接触。
崔煜关切的看了过来。
叶清兰回以礼貌的浅笑。然后,罗妙可就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叶清兰干脆利落的将头扭到了一边,低声和叶清宁说话:“六姐,你和姐夫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清宁今天的心情显然也不太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低低的应道:“很早就来了。”
郑贵妃在宫中自寻短见,好不容易救回了一条命。却还是没能如愿的留下三皇子。这对郑贵妃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对郑国公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郑蕴父子都面色沉凝心情不佳,叶清宁心里又岂能好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清兰也不便出言安慰,只是悄然的握住了叶清宁的手。
皇位斗争,方方面面牵涉的极广。郑国公府身为三皇子的外家,无异站在了风口浪尖。三皇子如今离京就番,郑贵妃在宫中又完全失了势,郑国公府今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可这些事情,谁也无力改变。叶清兰虽然心疼叶清宁,却也无可奈何。
……
此时的顾熙年,正和三皇子相对而立。
三皇子的眼神看似平静,可深邃的眼底却似燃着一团看不见的火焰。他直直的盯着顾熙年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将心底埋藏了许久的疑问问出了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着赵琌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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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年听到这样的问题,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的应道:“到这个时候,还来问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太过无聊可笑了吗?”
无聊可笑?
三皇子的声音愈发阴冷:“去年父皇忽然大发雷霆,让我禁足了半年之久。这应该是你的手笔吧!”明面上是他和太子交锋,可他很清楚,暗中为太子出谋划策的人一直都是顾熙年。他的真正对手,也是顾熙年!
顾熙年没有否认:“是。这是我和沈将军联手设下的局。是你太过狂妄自信,一头撞了进来。”结果,惹来了皇上的猜忌和愤怒。也被禁足了半年左右。也就是从这一次过后,三皇子渐渐失了圣心。之后更是处处失去先机……
三皇子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事实,可在顾熙年坦然承认的这一刻,无边的怒意顿时涌上了心头,脸色阴沉扭曲。过了许久,又问道:“这次的流言呢?也是你暗中让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吧!”
“这次你猜错了。真正命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人是太子自己。”
……三皇子哑然。压根没想到一向绵软的太子竟然也有如此果决狠辣的时候。
看着三皇子难看的脸色,顾熙年的心里畅快极了:“是你居心不良,自掘坟墓。怎么能怪得了别人?”如果不是三皇子先唆使人暗中传出谣言,太子根本就无从下手好吧!
三皇子的眼中射出怒焰,压抑了许久的怨怼忽然涌了出来:“顾熙年,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甚至竭力对你示好,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可你非但不帮我。还站到了太子那一边,替他出谋划策来对付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的亲表哥没错,可他是怎么对你的?你该不会都忘了吧!”
不等顾熙年有什么反应,三皇子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没有你,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的性子怎么样,你和我一样清楚。才能平庸。心慈手软,瞻前顾后,手段不够狠辣,连斩草除根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做上这太子之位?输在这种人手里,我真是一百个不服!我实在弄不明白。心高气傲的你为什么要帮这样的人。”
三皇子的脸色隐隐的扭曲,所有的不甘都浮在了眼中。
顾熙年定定的看着他。忽的笑了,慢悠悠的应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失落不甘的样子而已。”
三皇子:“……”
三皇子深呼吸一口气,“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就让你怀着满心的疑惑不解离开京城,永远也不知道谜底吧!
顾熙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快点问,不然耽搁了你启程,再传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就不太好了。”
“你……”三皇子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毕露,看起来十分狰狞。
顾熙年丝毫不惧,反而“好意”开解道:“既然没什么问题了,那就算了。我们两个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只怕大家都会生出疑心。还是回去吧!”
顾熙年态度表露的这么明显,三皇子自然清楚今天是休想从顾熙年口中多问出一个字来了。万分不甘的将这口怨气闷气咽了回去,轻哼一声,率先拂袖而去。
顾熙年深深的看了三皇子僵直的背影一眼,然后缓缓勾起了唇角。
……
当三皇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收拾的一干二净。他已经输的一败涂地,绝不肯再输掉最后一丝尊严。这是他的骄傲!
太子探寻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三皇子的脸上,可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至于随后进来的顾熙年嘛,那就更坦然镇定了。他们两个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似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顾熙年冲他迅速的使了个眼色。有什么事,以后私下再说。
太子只得将所有的疑惑都暂且按捺了下去。
罗氏的脸上有一丝遮掩不住的黯然失落,强自撑着笑容低声道:“殿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三皇子嗯了一声,大步走到了郑蕴面前:“舅舅,我今日这一走,母妃就要请你多照顾了。”
这一走,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宫里的郑贵妃了。没有儿子在京城撑腰,失了圣宠,又有心狠手辣的顾皇后在一旁虎视眈眈。纵然先后得了皇上和皇后的承诺,他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郑蕴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晦暗,挤出笑容安抚道:“你安心的走吧!我会尽量多进宫探望贵妃娘娘的。”
三皇子扯了扯唇角,神情僵硬,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太子走到三皇子面前说道:“三皇弟,你就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贵妃娘娘的。”
三皇子神色漠然的看着太子,眼中露出讥削。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也太假惺惺了吧!这是他最看不上太子的地方。成大事者,该心狠手辣的时候绝不能手软。太子却天生耳根软又重感情,这样的人怎么配登上皇位?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让他尝到了生平前所未有的挫败!顾熙年明明和太子有夺爱之恨,为什么偏偏还要帮着太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龙天子才有的运道?
想到这些,三皇子真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可在太子面前,三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有半点示弱,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就有劳皇兄多费心了。臣弟就算远隔千里,也会牢牢记着皇兄的情分。”
都到这个份上,还是嘴硬的很。
太子很有胜利者的风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就算记得再牢又能怎么样?按着朝廷规矩,就了藩的皇子没有圣旨传召是不能回京的。以父皇的身体情况来看,不出两年必然会传位给自己。到时候,只要他不想见三皇子,三皇子根本连回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
另一边,罗氏姐妹也在依依不舍的话别。罗氏一想到从此远离京城,连想见父母亲人一面都不可能,也不免悲从中来,落了几滴眼泪。罗妙可也红了眼圈,低声安慰道:“姐姐尽管放心的随殿下离开京城,我会时常回去探望父亲母亲的。”
罗氏用帕子擦了眼泪,强颜欢笑:“以后就多偏累你了。”顿了顿,又看向崔煜:“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傲脾气犟一些。妹夫可要多担待。”罗妙可和崔煜成亲之后,感情不温不火,算得上相敬如宾。可离夫妻恩爱,又实在差了一些。
崔煜忙应下了。
罗妙可见罗氏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和崔煜,眼泪唰的就落下来了,哽咽着说道:“姐姐,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了,一定会和相公好好的过日子,你就别再为wǒ • cāo心了……”
姐妹两个相对落泪,看着也着实让人心酸。
叶清兰和罗氏姐妹谈不上熟稔,更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可看着这样的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此刻,府里的下人匆匆的跑了过来禀报:“启禀三皇子殿下,宫里的贵妃娘娘派人来给您送行来了。”
来人是郑贵妃身边得用的女官,恭敬的给三皇子行礼:“贵妃娘娘身子有恙不便出宫,特地命奴婢前来给殿下送行。贵妃娘娘还让奴婢给殿下带了几句口信。娘娘说了,路途遥远,请殿下多保重身体。到了藩地之后,还请殿下打发人送个信回京城报个平安。娘娘会在宫中,日夜为殿下祈福。”
一片慈母心,在这一番叮嘱中毕露无疑。
三皇子鼻子一酸,眼前似乎出现了郑贵妃哀戚难过的面容。一颗心就像被针刺着,疼痛虽不剧烈,却绵延悠长。
母亲,儿子不孝,从今日起不能再随时伺候左右了。请你多保重身子,就算是为了我,也一定要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
终于到了该启程的时候。
所有的衣物行李已经都收拾妥当,整整放了十辆马车。三皇子领着一众妻妾儿女,再加上随着一起离京的下人,又坐了五辆马车。
十几辆马车缓缓的出了三皇子府,然后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路将三皇子一行人送到了皇城外的官道上。
这一个时辰的路途,足够三皇子收拾起所有的情绪,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依然是那个冷静自若的三皇子。他甚至笑了笑,拱手作别:“多谢诸位一路送行,这份情意,我赵璋永生不忘!此去路途遥远,你们都回了吧!”
众人心情俱都无比复杂,可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确实也没有再矫情的必要。于是一一道别,回了京城。
三皇子目送着众人一一离开,至始至终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直到所有送行的人都走了,才转身上了马车,扬声喊道:“启程!”
车夫应了一声,扬起了马鞭。
三皇子在马车里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迅速的滑落下来,滴落到衣襟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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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这一走,太子的心头大患也彻底除了。心里的畅快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依着太子的心情,就算连着摆上几天流水席也不为过。
不过,太子行事一向谨慎低调,更要维持堂堂太子的心胸和体面。所以,大肆饮宴庆祝这种傻事是决计不会做的。在人前还要装模作样的表现出不舍,把一切表面功夫都做的足足的。硬是忍了几天之后,才私下宴请了几个关系亲近的人。
顾熙年当然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和太子关系和睦感情甚笃私交最好也最得太子信任的那一个。
摈退了所有下人,五六个人举杯畅饮,说话自然也没了多少顾忌。恭喜的话不绝于口,太子听的愉快极了,频频举杯,很快就有了八分酒意。
顾熙年的话并不多,不过,从他含笑的眉眼来看,心情也是十分舒畅的。
三皇子离京就藩一事,对朝堂格局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皇上依旧静心养病,太子代理朝政,再也没人能对太子造成威胁。人心所向,很快就会将太子推向最高处。这一切,指日可待!
而对他来说,心底最深处的阴影也彻底被清除了。这几天来,他整个人都异常的轻松。
太子见顾熙年一直含笑不语,顿时不满了,笑着嚷道:“你别一个人在那儿发呆了,快些来喝酒!”
顾熙年欣然应了。
这样的酒喝着当然尽兴,到了最后,几乎没一个能站得起来回府的。好在太子早有准备。命人准备好了数间客房。顾熙年却无意留下,坚持要回去:“清兰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了。”
太子哑然失笑,酒意上涌。说话也没了平日的谨慎:“偶尔在外留宿也不算什么,弟妹总不至于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和你置气吧!那她的心眼也太小了!男人嘛,总守着一朵鲜花有什么意思。”
顾熙年笑道:“外面的鲜花再美,在我的眼里,也比不上家里的那一朵。而且,有件事你弄错了。她从没有要求过我每天都要回府,是我自己想回去。在外面留宿,只怕我连睡都睡不着。”
话说到这份上,太子知道想留也留不下他了。略有些惋惜的叹道:“我本来还想和你来个秉烛夜谈。看这样子,只好让人送你回府了。”
谁想和一个满身酒气的大老爷们秉烛夜谈!当然是回家陪娇妻儿女了!
太子亲自送了顾熙年出府。此时已是子时一刻,在夜色的笼罩下,太子府里一片静谧安详。太子和顾熙年并肩同行,低声问道:“那一天,三皇弟特地把你叫出去说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此时的太子,目光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酒意醺然的样子。
顾熙年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淡淡笑道:“他输的不甘心。又拉不下这个脸来问你,所以才来问我。”他当然不会蠢的说出全部的事情。就算太子心地再仁厚,也容不下身边的人有异心。他暗中做过的事情,绝不能让太子知道。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太子并未生出疑心,只是又追问了一些细节。
顾熙年早有准备,添添减减的将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反正三皇子都走了,太子也没机会和三皇子对质。想说什么想怎么说都看顾熙年的心情。
太子凝神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终于放下心来。
他最担心的是三皇子暗中挑拨他和顾熙年之间的关系。治国需要能臣。他也需要强大的外家做自己的助力。所以,他要和顾熙年维持良好的关系......
顾熙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的冒出了一句:“表哥对我还不放心吗?”
太子难得的有些不自在,急急的解释:“当然不是。如果我对你都不能放心,那这满朝的臣子我还能信谁?我只是......”
只是有点心虚。毕竟。他曾经做过对不起顾熙年的事情。万一三皇子恶意挑拨,在顾熙年的心里种下一根刺,今后君臣面和心不合,绝对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顾熙年对太子的顾虑了然于心,笑着安抚道:“沈秋瑜的事情早就成了过去。我已经完全不介怀了。你又何必总是耿耿于怀?不瞒你说,三皇子那一天确实提起了这些事。不过,我根本没接这个话茬。”
一提到沈秋瑜,太子的神色中顿时多了几分涩意。
沈秋瑜这三个字,就是梗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纵然现在沈秋瑜已经被关押在田庄里再也不能回太子府,可这个名字,依然是他心里最深的痛楚。他也曾想过数次,干脆狠狠心,任由母后对她下手。这个心结也就彻底解开了。
可无论如何,他也狠不下这个心......
太子的犹豫和痛苦,几乎都写在了脸上。顾熙年却没兴致再多安慰他什么,也不想再和他讨论和沈秋瑜相关的任何事:“夜已经深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太子点点头,在目送顾熙年离开的刹那,心中暗暗立誓。
熙年,我欠你的,以后一定会加倍还给你。我一定会保定国公府众人的平安荣华,还有你的一世位极人臣!
......
太子复杂又微妙的心思,顾熙年没有细细去琢磨。回到了出云轩,看到笑颜如花温柔可人的娇妻,全身的倦意陡然散了大半。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叶清兰端了醒酒汤过来,嗔怪着带着亲昵:“瞧瞧你,满身的酒气。应酬也别总喝这么多,伤了身子怎么办?平平和安安都睡下了,你就别去闹他们了。真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整天在外忙,回来的时候连抱孩子的时间都没多少......”
顾熙年在外面再牛,在家里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一口一口的喝了醒酒汤,又去泡了个热水澡,浑身的酒气总算散了不少。
“太子今天特地设宴,总不会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叶清兰一边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背一边问着。
顾熙年睁开半闭的眼眸,薄唇微微勾起:“三皇子临行前特地和我单独说话,太子当然要问个清楚了。”话语中隐隐流露出嘲弄。
比起生性多疑的皇上,太子已经算不错了。可居上位者,都怕臣子生出异心。所以,太子今晚的追问是免不了的。
叶清兰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你没有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吧!”
“当然不能都说出来。”顾熙年理所当然的应道:“尤其是我和沈大将军联手设计三皇子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知道。他生性虽然仁厚,可谁也不知道将来他做了皇上之后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性子。万一因此对我生出了戒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重活这一世,他不但要报仇,还要在朝堂上稳妥的立足。他和太子之间的信任和情分,会是他最大的筹码。所以,绝不能让太子对他生出疑心。
叶清兰默然片刻,才轻叹一声:“整天勾心斗角的,也实在太累了。”
叹息声中的怜惜和心跳,勾起了顾熙年心底的柔软。他凝视着叶清兰娇美的脸庞,柔声说道:“有你一直陪着我,再累我也不怕。”
叶清兰心里涌起阵阵甜意,唇角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凑过去,在他的唇角亲了亲:“越来越会哄人了。这是奖励你的!”
顾熙年挑了挑眉,伸出手揽住她的脖子,狠狠的印上她的红唇,索取了一个深吻。直到吻的她气喘吁吁才坏笑着放开了她:“这是利息,待会儿回房了我再要奖励!”
话语中的调笑和浓浓的暗示,让叶清兰腾的红了脸,狠狠的拧了他一把。
顾熙年装模作样的呼痛,夫妻两个腻歪了片刻,才又说起了正题。
“如今三皇子已经去了藩地,太子在朝中也没了对手。以后朝堂上应该能消停一些了吧!”叶清兰笑道。
顾熙年嗯了一声:“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皇上应该已经动了传位的心思了。”
听到这样的推断,叶清兰并没有觉得意外。
皇上卧病不起,一直由太子代理朝政。可代理朝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国不可一日无君。照这样下去,皇上想不传位也不行了。再往深一层想,皇上狠下心让三皇子就藩,大概也是出于为太子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