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不见,可话到嘴边时,嬴冲又好奇的问道:“你是本王亲军卫将,门卫之首,当知此地此时,本王不见闲人之理,为何要替他通禀?”
可那名亲军卫将,亦是一头雾水,只是迷糊的摸了摸脑袋:“我也不清楚,只是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感觉不给他通传,会是天大的罪过似的。”
“这个人,倒真有趣。”
嬴月儿笑了起来:“反正父王得空,见一见其实也无关紧要的。”
月儿?
嬴冲斜视了嬴月儿一眼,随后也道:“确实有趣,让他进来吧。”
看来他的女儿,对那韩信颇为在意的模样,难道说这又是什么后世的名臣名将种子不成?且此人确实有点意思,至少这口才,就很不错。
即便嬴月儿不说,他其实也是想要见一见的。
他并未看到那亲军卫将身上,有幻术的痕迹。可见此人是以言辞,在三言两语间将他的门卫首领绕晕了。
只是片刻之后,嬴冲就已见到了那位韩信。依然是上午时的打扮,只是换了一件衣袍。人物洁整,一身蓝衫浆洗的发白,发冠亦梳理的一丝不苟,腰间则是一口三尺长剑。
五一一章韩信问对
嬴冲定目细观,发现这位的风度还不错,不过却是‘败絮其中’。
外表看来是相貌堂堂,仪表非凡的士子。可嬴冲的龙视术,却可见得此人腰间的铁剑,其实已生了锈。更可判断出此人,已经瘦脱了形,只这骨架还不错,高大坚实,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可惜这人的年纪,已经过了黄金时段,也亏了元气,需要付出比别人高出数倍的努力,才可能补回。
“你就是韩信?”
嬴冲高据在塌上,神情淡淡:“是为谢本王么?心意我已知道了。无事的话,就请回吧。”
韩信听出了嬴冲语中的刁难,却毫不在意:“一是为谢殿下援手,二则是为毛遂自荐。”
嬴冲哑然失笑:“你这人,倒是蛮会打蛇随棍上的,好大的胆量!”
韩信躬身一礼:“学生胸有壮志,不甘平庸,故而一切机缘,皆不愿错过。至于这胆量,是殿下借我。如非殿下愿给在下这一次机会,早就遣门卫,将韩信驱走。”
“说得有道理。”
嬴冲微微颔首,而后好奇的问:“正午之时,为何钻人裤胯?岂不知士可杀不可辱?”
那韩信依旧是镇定自如的回应:“今日那人乃我同乡,少小之时,信因友母病危之故,从其父手中借了银钱,一直未曾偿还。今日被其围,言道我佩刀带剑,是因无胆。有胆则刺之,无胆则钻他之胯,否则便要杀我。然而学生以为,借人银钱,本就心亏,刺其之子,更为不义。且信心怀甚大,不愿死于无赖乡夫之手。”
“也就是说,你自问身娇肉贵,死在他们的手中,不太划算的意思?”
嬴冲嘲讽一句,却不置可否,又继续问道:“那么你自问何德何能,敢说自荐于本王身前?需知武安王府门下,绝不收无能之辈。如论武力,哪怕本王府中一家丁,都能胜你有余。”
韩信面色如常的长长一揖:“信常年精研兵法,尤擅兵棋!”
此言道出,在场诸人都是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嬴冲亦是莞尔,不过依然郑重问道:“你既曾精研兵法,那么本王且问你,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这句话,是何意?”
此言出自孙子兵法的《军争》,是这一篇的开卷之语。
那韩信却答的毫不迟疑:“此言出自《孙子兵法》,孙子的意思是说,用兵之原则,在于争胜取利,将领接受君命,从召集军队,安营扎寨,到开赴战场与敌对峙,没有比率先争得制胜的条件更难之事。而军争之难点,就在于以何种样的方式,实现更快到达预定战场的目的。也需把那些看似不利于己方的天时地利人和,转化为对己方有利之条件。”
嬴冲的眼微微一凝,有些意外。《孙子兵法》问世已久,可因世家卿族们封锁自珍,至今也只有一些残篇流传于世。只有三十六家这些第一等的世家大阀,才能拥有全篇。
便是强如武阳嬴氏,也只收藏了《孙子兵法》中的九篇。其余四篇,还是嬴冲称为孙师入室弟子之后,才学到的。且已立誓,这一生不再外传他人。
而此时嬴冲所问的军争篇,正是《孙子兵法》中,传世最少的篇章之一。
这绝不是韩信这样的寒门士子,能够接触到的。
“有意思!那么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左右,御其四旁。无借人国柄,借人国柄,则失其权。无掘壑而附丘,无舍本而治末。这又是何意?日中必慧,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
韩信只略略思忖,就已出言:“不可疏远宗族,不可怠慢民众,安抚左右近邻,控制天下四方,不要把治国大权委托别人,把治国大权委托别人,君主就会失去自己的权威。不要挖掘沟壑去堆积土丘,不要舍弃根本去追逐枝末。太阳正当正午,要抓紧时机曝晒;拿起刀子,要抓紧时间宰割;执有斧钺,要抓紧时机征伐。正午阳光充足时不曝晒就会丧失时机;拿起刀子不宰割也会丧失时机,手执斧钺不杀敌,敌人就会乘虚而至。”
当韩信此言道出,这满堂之内,再无人有讥哂之色。
可嬴冲却是唇角微挑,又笑问:“那么这句话的前一句,你可能道来?”
可韩信这次却蹙了蹙眉,哑然无语。
“前一句是文王问太公曰:守土奈何?此句出自文韬·守土。”
嬴冲狐狸般笑了起来:“那么再问你一句,“塞之以道。人臣无不重贵与富,恶死与咎。阴示大尊,而微输重宝,收其豪杰。内积甚厚,而外为乏。阴纳智士,使图其计;这一句的后半段,可能道出?又可知语出何典?”
韩信依旧不能答,一阵沉默。
“不记得了么?”
嬴冲似毫不觉意外:“后半句是纳勇士,使高其气。富贵甚足,而常有繁滋。徒党已具,是谓塞之。有国而塞,安能有国。出自武韬·文伐。”
此时门外,晚嬴冲一步到来的郭嘉,也走入了进来,眼中亦含异色:“原来如此,闻言而知义么?果然有才。还是殿下慧眼,看出了他的根底。”
他其实早已到了,恰好听到嬴冲与韩信问对时的语句。虽不知这韩信的来历,却已知此人的天赋,确非凡流。
而场中诸人,这才醒悟过来。韩信根本就未接触过孙子与六韬。只是听了嬴冲语中道出的经文,就能当场辨明其意,侃侃道来。
这份悟性,确实不俗!
而那韩信,依然是定立原地,宠辱不惊。虽被拆穿,可他也已展露了自己的才华不是么?
嬴冲则是从床榻上立起了身,舒展了一番四肢臂膀,而后大声道:“来人啦!给本王拿棋具沙盘过来。模板襄阳,要最好的兵棋,”
嬴福立时应声离去,为嬴冲安排。而嬴冲本人,则目望韩信:“大怀三十五年,我大秦镇国上将王祖率九十九万军,经襄阳攻楚。楚国武安郡王项燕,奉楚皇之令,领一百一十四万精锐楚军守御。你既曾说善于兵棋,那么你我就以这一战为蓝本,下一次兵棋如何?你为项燕,我为王祖。”
韩信一阵愕然,眼神不敢置信。他没想到,嬴冲会亲自以兵棋考较。
兵棋实乃小道,只能作为沙场征战的参考。他说自己擅于兵棋,其实是自忖本领有限,实在没什么可为进身之阶。
嬴冲却不待他同意,就转望郭嘉:“就请先生,来当这裁判如何?”
郭嘉亦一挑眉,笑意吟吟:“郭某荣幸之至!”(未完待续。)
五一二章群英毕集
第二日的清晨,韩信冷汗涔涔的立在了沙盘一角,剑眉深锁,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
大怀三十五年,项燕领一百一十四万精锐,兵力超出秦军十五万人,且据于守势。而这一战,也确实是项燕大胜,斩杀秦军三十万,将王祖所部,彻底赶至襄阳与长江之北为结局。
也是这一役之后,项燕因功受封武安郡王。
而此时这沙盘之上,他麾下的楚军,已被杀到七零八落。百余万人,只剩不到六成。嬴冲手中,更有一支精锐,兵凌郢都城下。
战到此局,双方都已明白胜负已定。除非是对面的武安郡王自己犯蠢,他绝无翻盘的可能。且以当时楚皇软弱的性情,嬴冲兵凌楚都之时,就是大楚求和割地之日。
且这场败局,并非是他第一次失败。至昨日傍晚之时开始到清晨,双方一连七战,都以他的败北为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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