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七,城东大仓兵库使魏成运于刑部牢房内服毒自尽。
十二月初九,有御史指刑部都官司员外郎薛计,包庇案犯,走漏消息。罪证确凿,当日罢官下狱。
十二月十日,王焕章查得兵部储运司与暗城黑巷主人蛇王勾结,偷运盗卖墨甲之实证,使储运司自郎中张焕以下,一百二十七位涉案官员被拘拿下狱。
十二月十一,政事堂参知政事谢灵,奏请天圣帝追究王焕章罪责,罢其官职。天圣帝不允,以为王焕章查案有功,可补前过,夺王焕章三品金紫光禄大夫衔,降至正四品下通议大夫,仍留任原职。
也同是在这一天,嬴冲接到了花月楼送来的书信。而这书信的主人,正是花月楼的花魁之首林依语。
信中语气婉转哀切,情意绵绵,先是抱怨了他数月不至,冷酷无情,将她望于脑后;又述说了林依语的想念之意,邀请他至花月楼一会。且情意缠绵,言道她已过了破瓜之年,花月楼中已有人逼迫她开脸破身云云。想着与其被她厌恶之人得了,倒不如给了他。
自然这信中的言辞,是极其隐晦的,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看完了这信,嬴冲才又再一次想起,自己已经几个月没见林依语了,还有他丢到水里的几千两黄金。嬴冲当时就大为意动,他对这位能使他开心的解语花,还是蛮在意的。
可在细思之后,嬴冲还是暂时放下了这念头。想着自己再有一个月就要大婚,这个时候去那青楼,像什么话?
他没法推掉这门婚事,已经感觉对不住叶凌雪与自己倾心的女子。如今既是木已成舟,那么他嬴冲,就至少得给予自己妻子足够的尊重。
要想去喝花酒,大可等新婚之后再说,不急于一时。
以林依语的本事,不至于现在就被逼迫到*的地步。且以他现时的地位,只需给花月楼的主人打个招呼,谁敢不开眼再去逼迫她?(未完待续。)
一五一章分一杯羹
林依语的信,对嬴冲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此时的他,也确实无瑕他顾。
不止是因他幻雷枪的修行,已至紧要关头,更因此时的朝堂争斗,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双方都已红了眼仁,白刃见血,到了你死我活之境。
十二月十二,蛇王司徒远山从咸阳出逃,不知所踪。次日城北百里坡,有数位天位强者交战,不过当禁军赶至之时,人已不知所踪。
十二月十四,刑部司门司书房大火,烧毁案卷近千,物证数十。
十二月十五,南城有暴民作乱,金吾卫禁军及时赶至镇压。
同在十二月十五,因证据不足,张焕被刑部释放。
十二月十六,右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王明在归京途中遇刺,却因王籍早已有备,有惊无险。
十二月十七,右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王明入宫面圣,奏闻地方七位兵部转运使勾结储运司,盗卖兵部物资,涉案金额总计达十七万两黄金。此案已然查实,证据确凿。使天圣帝大怒,下令三法司彻查。
十二月十八,礼部侍郎薛寿调任兵部,原兵部左侍郎叶宏博则迁职吏部。
——这场因储运司而起的fēng • bō,直到十二月二十,才初步落下了帷幕幕。
这连续十几日的朝争,让嬴冲颇有眼花缭乱之感。哪怕是聪明如他,也只囫囵看了个大概。
双方动用的力量也都让人心惊,涉及京朝与地方近千位大小官员,耗费金钱近三百万金。
而只为追捕蛇王司徒远山一人,绣衣卫与襄阳王氏,就动用了近二十五名天位。将世阀大族的底蕴与力量,都展现到淋漓尽致。
最后襄阳王家虽是大胜。可却未尽全功。
襄阳公王籍总掌大局,手段非凡,明里在追查刑部空仓案。暗里却是从地方转运使着手,迂回突破。最终一举定鼎。然而嬴去病却也应对得当,仍保住薛氏的根基未失。薛寿迁职兵部,亦阻止了这场大案,继续扩散的可能,
不过嬴冲也从中,看到了几位皇子的黑手。嬴去病落难,自然多得是人落井下石,其中就不乏他那岳丈的身影。
据说十二月十八那天。张焕被刑部再次拘拿之时,嬴去病被天圣帝用砚台砸破了头,薛贵妃亦被陛下训斥禁足。
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嬴冲在二十日那天参加大朝会之时,没有望见嬴去病的身影,
要说这场朝争,有什么让嬴冲意外的,那就只有叶宏博。他原以为这位岳丈,会趁机继续在兵部深耕,却没想到。这位才往那井里面丢了几个石头,就又转变与薛寿做了交易,二人互换了职司。
二十日的大朝会。天圣帝雷霆震怒,拿着都察院与刑部递上的折子,将在场近五千位六品以上的朝官,当成孩童般训了整整一个时辰,
嬴冲也在其例,且因身据超品,靠位较前的缘故,饱受天圣帝的雷音贯耳,痛苦不堪。他现在发现自己身份高了其实也不好。以前还是世子的时候,呆在后面哪怕睡着了也没人管他。
可如今嬴冲人站在最前面。刚一阖眼,天圣帝就直接两颗珠子砸过来。让他好不尴尬。
好不容易等到天圣帝口干舌燥,终于停歇下来。几位政事堂大佬与相关人等,都是目透精光,跃跃欲试。
如今兵部之人或被拘拿下狱,或罢职免官,加上地方被牵连到的小鱼小虾,出缺达二百之巨。襄阳王氏一族虽出力最大,可这么一大块面饼,没可能让王氏一家独吞。
然而最后议定的结果,是王焕章调职兵部右侍郎。一应兵部补充名单,都由王焕章与叶宏博二人一同拟定之后,交由吏部尚书与政事堂核准。
而接任京兆府尹的,则是一位嬴冲从未听说之人,姓寇名准,原任盐铁判官。
嬴冲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十八日那天的御书房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陛下与襄阳王氏,以及叶宏博之间,必定是做了一场交易。
叶宏博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调任吏部,任职小天官,这是其仕途之上最要一步。而王焕章虽是失去了京兆府尹的官位,可转职刑部右侍郎的结果,却也不算太坏。并未完全失去问鼎政事堂的希望。
且仅这两家瓜分的兵部缺员,就至少可占小半之数,
嬴冲目光灼灼的扫了这朝堂中的诸人,以及天圣帝一眼,然后无声轻笑,又再次眯起了眼神游物外,
很显然的事,天圣帝要对兵部下手,却又不愿将自己儿子与薛贵妃家,真正逼入到绝境。
这不太像是早年天圣帝,********的风格,可陛下既然这么做了,就必定是有所图谋。只是他现在,还看不清这位外祖父,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而就在当天的大朝会结束之后,他的岳丈叶宏博又找到了他,笑眯眯的说起兵部选任,他那里还少了五人,问嬴冲这边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使嬴冲受宠若惊,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旁观的。这次兵部缺员虽多,却被朝中好十几头饿虎盯着。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能在里面掺上一脚,分一杯羹。
他这岳丈,居然对自己这么好?
“原本我与王籍商定是三人,以筹你之功。可却被陛下驳回,重议之后最终定为五人。”
叶宏博并未贪天之功,为嬴冲解释完后,又笑道:“冲儿你可莫要太小看了自己,安国公再怎么没落,也是当朝九大国公之一。且如今这满朝上下,又有谁敢小视于你?这兵部缺员你若不取,那王家岂能安心?”
嬴冲静静听着,目光在御道之上那诸多大臣身后扫过。可见一旁经过之人,哪怕是身份与他相当,也会点头示意。而那些官位较低的,更是莫敢不敬。
确实是不同了,从十日之前,在他参与的第一场大朝会时,他就已能感觉到变化。
确实,他太谨慎了。如今这朝堂之内,他又何尝不是掠食者的其中之一?尽管还很弱小,还很虚弱。然而也正需如此,才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思及至此,嬴冲再不客气:“既是如此,那么嬴冲就愧领了。十日之内,必定会将人选报于岳父知晓,”
心里却又在发愁,先前他从王焕章那里要来的三个官职,还没搞定人选呢,这又多出了五人。尽管都是七品下的职位,可他的手中是真没人可用,该到哪里去寻?
“十日么?也使得!”
叶宏博闻言点了点,而后又问:“一月之后,你与凌雪大婚。此时安国府内,可有人主持?”
这又问到了另一件让嬴冲发愁之事,安国府内,并无人主持中馈!
如今府里面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管着。可国公大婚该是什么样的礼仪,什么样的流程,他却是一概不知。
——别说是他,活了六十岁的嬴定,估计也同样不懂。
还有宴会安排,接待女眷,也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如今的安国府,什么都不缺,只少了一个能为他处理后院的女主人。
叶宏博早料到如此,嘿然一笑:“贤婿若是为此发愁,或可向郡王府求助。凌雪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如怠慢了她,我与她祖父都不会依。”
嬴冲顿时满头黑线,向武威郡王府求助,这像什么话?(未完待续。)
一五二章魏征郭嘉
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嬴冲还在发愁,可当他回到安国府之时,才发现这两件事,其实自己都已无需忧心。
此时的安国府门前,已经是门庭若市。总计五六十辆马车停在了门开,从大门排到了街尾,都是上门求见的。
再当嬴冲入府时,才发现嬴长安与方珏的夫人,也已入府请见。说是国公大婚在即,她二人过来帮把手,
——说是帮忙,可这场婚事,安国府内闱乏人,就只能由这二位挑起来。
这二位的到来,真是让赢冲感激涕零,如久旱逢甘霖。嬴冲也对二位夫人明说了,这场婚事他不怕花销,越显隆重越好,只需账本能够对上,那么只管寻他拿钱就是。
然后这一上午,嬴冲都在接见门外面的客人。发现大多都是京中的小官小吏,闻到了风声之后前来拜访,试图从他这里谋官。
京城大族卖官鬻爵,乃是常有之事,已经形成了风气。可惜嬴冲自认根基孱弱,也看不上行径,遇到这样的人,他连话都懒得说几句,直接就赶人出府。
自然这其中,还是有些欲直接拜入他门下之人。
大秦用人,以九品中正法为主,不过在此之外,还有举荐制。朝中德高望重者可将他们看重的人才,推荐给朝廷。而这些因被举荐而得官之人,则视保举他们的人为举主。
昔年陈群在魏变法,曾言:“今凡有所用,宜随其能否,而与举主同乎褒贬;则人有慎举之恭,官无废职之吝。”
这位大魏名臣,认为但凡能在朝中身居高位之人。要么是在某方面具有特长者,要么就是德才兼备。朝廷可借用他们的法眼慧心,识良璧于石璞。掖隽才于尘世。
且因举主与被保举者同褒共贬,荣辱于共的问题。保举者出了问题。也会牵累举主,所以这些大德之人,在举荐之时也会极其谨慎,挑选真正能为朝廷所用,且品德高尚的的良才。也就是所谓的‘人有慎举之恭,官无废职之吝’。
不得不说,这种选才方法,在初时极有效果。使大魏因此而强盛。可在数百年后,九品中正法的恶果渐渐显现,成为昔年的战国贵族,转化为世家大阀的根基。
被举荐者的眼中,往往只有举主,而不知朝廷。上下勾连,利益同体,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世阀网络。
嬴冲以前对这种用人之法颇为反感,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得不借用这举荐制。来经营自家在朝中的势力与声望。
一个下午,嬴冲接近了五六十位,也确实从里面看到了不少可用之人。只因朝中苦无门路。只能屈居下僚。只是人品与才能,都有着各种样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这一次朝争中,他虽大获全胜,然而自身名声太差,安国府也依旧危如累卵,吸引不到真正的大才。
此时不但是他手里握着的八个官职,都已定了下来。便是自家幕府里的几个缺额,也同样有了人选。
虽说许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可嬴冲却并不愁这些人会背叛自己。当世之中,举主与门生之间的纽带极其牢固。一旦门生有背叛举主的行为。那么终其一生,都难被其他世家大阀接纳。会被视为背主之人。在朝中举步维艰,受各方打压,很难再有出头之地。
其中或有一些人别有用心,也可能是某些人打算安排到他的这边的暗子,可嬴冲此时选择的余地不多。只能在事后让夜狐仔细为他察辨一番背景,再尽量择能任贤。
嬴冲心想这负责举荐之人,若都能秉持公心,那么这察举制真是世间最好的用人之法。可哪怕是深知察举制弊端如他,在选人用人之时也一样存着私意。
以对自己的忠心为第一要素来考量,其次则是不贪不给自己招惹麻烦,门生的才德反而据于这二者之后。
也就在这短短一个下午,一个全新的门阀,已经略显雏形。安国嬴氏虽是新鲜出炉,可在朝在军,都已有了不小的根基,勉强已可入三等世阀的门槛。
而除了这些官吏之外,来求见他的还有不少书生。大多都有着在各大书院求学的经历,却因未有资格乡评定品之故不能出仕。
嬴冲有心一一接见一番,看看里面有无合适的人才,可又觉心累。这时他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是深有感概。
纵观历朝历代的那些大人物,在身处低位时他们往往都能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可一旦到了高位,他们的待人处世,都会与以前判若两人。
这并非是因骄狂忘本,而是实在不得已。
就如他嬴冲,今日这些来上门拜访的书生士子,他若一个个去接见,那么这一整天下来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去做了。
可完全拒见又不行,若是错失了真正的人才,可就真可惜了。
嬴冲想着自己接下来首先要做的,是为自己寻一位能够信任的吏曹参军了。可以作为的自己的筛栏,将真正的人才,筛选到他的面前。
不过这样的人才可不易寻,某种程度而言,吏曹参军比之负责封地政务的国公府长史,与负责监督的录事参军,还要更重要得多。
不但要负责封地的选人用人,还要为他辨识良才,这就不但需对他嬴冲忠心耿耿,更需要有识人之明。
可这样的人物,哪里有那么容易寻到?这是他在京城四年浪荡胡混的恶果,对于士林真谈不上了解,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郭嘉么?居然是出身赵国,嘿,看来我嬴冲确是声名远扬——”
草草看了一眼,嬴冲就随手将这张拜帖,丢到了一旁。要说这人有什么特殊经历,那就是曾在鬼谷书院修习过七年。
可鬼谷书院每年收徒近千。似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传说鬼谷每代有传承弟子九人,各习兵法政务与纵横术,都是百万人中无一的大才。此外鬼谷也有着几个古怪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时,不得主动透露师门与鬼谷弟子的身份。
可嬴冲却绝不会认为。以自己的声名狼藉,会吸引到这类真正大才为自己效力。
不过这个郭嘉,他倒也可接见一番。身为鬼谷书院门下,却远游异国。显然是对自身的才华极有自信,才会在赵国国内看不到机会时,远至大秦求出仕之机。
只是今日,他确实是累了,也需空出时间练枪。只能推至明天了。到底这位才能如何,明日一见就可知究竟。
再翻开下一个拜帖,嬴冲眉头微挑,而后笑了起来。
“原来是魏征啊——”
这个人他见过,当日在官船上给他印象很深。说来也巧,这位竟也是赵国士子,同样在鬼谷书院求学过,不过时间极短,只有两年。
心念一动,嬴冲就让嬴福去把魏征接了进来。
第二次见面,嬴冲已贵为国公。然而魏征的姿态,却仍是不卑不亢。沉稳自若。
嬴冲也不客气,直接就问:“先生身为赵国士子,为何来我大秦?”
一边问着,嬴冲一边仔细打望。发现这位,居然已经修了玄门心法,且境界不弱已至三阶,赫然登堂入室了。
明明在船上见面的时候,这位还只是一位文弱书生而已,如今却已是三阶玄修?这是拜在管权门下。习得儒门心法之故?
可这才几天?还不到一个月吧?若是如此。那么他眼前的这家伙,就真是一位了不得的玄修天才。
魏征答话时极有气度。字句清晰:“不才出身赵国寒门,虽在鬼谷门下习文二载。却一直不得大赵朝臣赏识。走投无路,只能入秦。”
嬴冲微微颔首,魏征所言,也大抵如他猜测。若说大秦是由秦皇与世家共天下,那么关东六国的情形,比之大秦还要更严重,
“可我听说,管权已将你举荐给四皇子与隆护二位国公,却为何要来我这里?”
无论是四皇子嬴仇万,还是隆国公龙在田,都是朝中的擎天大树,且风评甚佳,足可使魏征飞黄腾达了。
可这位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却偏要来他这边的独木桥,这不能不使他惊奇。
魏征则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嬴冲一眼,这些事极其隐秘,却被他眼前这位得知,可见这安国公对他也是有所关注。
“确有此事!”
魏征坦然承认道:“然而物以稀为贵,且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