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嬴冲体内的骨伤,也已完全愈合。他这些天来,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远行之事。所以这天在宫中太医给他诊断过后,直接就动身出城。
他性子就是如此,一旦定下了什么事情,那就必定是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曾经嬴冲父亲在世时也曾称赞过,说他这样果决的性情,正适合沙场征战。所以嬴冲,也一直都引以为豪。
安西伯也得知了他要前往伏牛山田庄之事,却并不阻拦。只交代嬴冲,定需在摘星神甲择主之日前赶回京城。不过这点不用嬴定提醒,嬴冲也会记在心上,他岂会拱手将摘星神甲与那安国公的爵位,都让给那嬴世继父子?
摘星神甲择主那天,他嬴冲哪怕是用爬的,也要爬回到安国公府。
这次远行,因是要去城外,且可能遭遇一场大中正遇刺fēng • bō,所以嬴冲尤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除了五辆精铁打造的马车之外,张义这些护卫也都各带墨甲随行。兴师动众,扈从八十余人,其中四分之一都是五阶武尉境以上的强者,在军中可领‘骑尉’之职,掌十人之军,以及一具五阶墨甲,成为军中中坚。
车队声势浩大,待得嬴冲的马车,驶出那安国巷时,果不其然的又在正街上引发了一片骚乱。
嬴冲特意挑开窗帘,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的乱象,而后就发现那街道一旁,正停着几辆马车。那几辆车应该是准备前往安国公府,不过在看见嬴冲他们的车队之后,选择了避让。
“是王家?”
嬴冲最近因修为大增与练箭之故,眼力也有了不小提升,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几辆马车的车厢旁,那独属于弘农王家的印记。
弘农王氏一族,在大秦内世代高居九卿之职,是实力最出众的几个三等世族之一。其族上下虽少有人从军,可族徽却是一面镶刻赤红色火神花的盾牌,极其好认。
其中那主车之内,有人隔着窗户看他,指指点点,似在议论着事情。
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嬴冲脑内才转过这念头,就想起了那‘青蝴蝶’。说来这东西自从他制造出来之后,就没有动用过。
下毒暗杀什么的功能,他没指望过,毕竟易留下痕迹,瞒不过高人法眼。咸阳首善之地,衙门里供养的那些积年老捕,可不是吃干饭的。不过除此之外,‘青蝴蝶’还有窃听之能。
心中一动,嬴冲就让前面驾车之人,刻意放慢了速度。又手引灵决控制着那‘青蝴蝶’,往那边飞了过去。嬴冲极其谨慎,并未让那蝶儿飞入到车厢内,而只是停在那辆主车的车顶上。
而此举虽未惊动那些车队的护卫,却引得那两个王府九阶武尊境的护卫头领斜目看了一眼。不过都未在意,二人的视线仅仅一扫而过。
将近二百息的时间,两行车队交错而过,又渐行渐远。眼看着快要超出极限的三十丈之地,嬴冲才又探手一招,使那青蝴蝶冉冉飞起,最后回归到他手中。
嬴冲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青蝴蝶内体的录音阵回放,随即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车厢之内响起。
“看那竖子兴师动众,也不知是要去何处?”
“你管他要去哪里?我只问你一句,究竟是不是去寻了那炼血丹?”
那前一个声音,当是嬴冲的那位叔母王霞儿无疑。另一个声音,则略显苍老低沉,多半是嬴非的那位外祖母。
嬴冲听到此处时,就已唇角微挑。炼血丹?有意思!
炼血丹这东西,据说可以助人提纯血脉,增加收服墨甲的机会。一般是一些远支族人,想要继承传承墨甲时,才会使用的东西。不过服用此丹,也会大幅度的损耗寿元。
他之前只见识过了王霞儿的牙尖嘴利,却没想到此女还有这样的狠辣手段。
这炼血丹给谁服用?不是嬴非,就是嬴非的那几个弟弟服用。
平时他看那王霞儿,是一位良善守本份的妇人,却没想到此女竟心毒至此。
“你混账!”
那苍老女声也是一声训斥:“怎的就心毒成这样,炼血丹一服,就至少折损十年寿元,你忍心让非儿服用?”
“是非儿他自愿的,娘亲!那嬴冲最近运势极盛,居然能与武威郡王府的叶四小姐定亲。如今那位武威王,已经在张罗,为嬴冲寻觅修复武脉的法门。且我听说,双河叶阀有一门家传秘术,可以大幅提升继承墨甲的机会。那竖子这些年,将世继与非儿都恨入骨髓,一旦他承爵,只怕安国公府再无我们夫妻容身之地——”
“果然如此!我就知他与武威郡王府的婚事,迟早会让你乱了阵脚。可霞儿你到底哪里听来的消息?那修复武脉之法,世间也不是没有,可这些法门若是易寻,今上早就为他寻来了。还有叶阀那么秘术,乃是传男不传女的秘传绝学,怎可能轻易传给嬴冲?”
王霞儿一阵沉寂,而那苍老女声又道:“你只管放心便是,如今便是那武威王府,也不敢随意插手,助那竖子继承摘星。再退一步,便是那嬴冲得了摘星神甲又怎样?以他现在的修为,能活几年?他真要仗着爵位胡来,我家与武阳嬴氏容不得他放肆!还有那些人,当年既然能让他父亲折戟——”
嬴冲的目光顿时一凝,目里显出刺骨杀机。可惜的是,当他正要继续听究竟时,那青蝴蝶内传出的声音,却变得模糊起来。
应当是那二百息时间已至,嬴冲将青蝴蝶召回,使之离开马车,渐飞渐远之故。
嬴冲不禁狠狠锤了一下窗棂,心中懊恼一步。刚才若是再等些时间,可能就可听到当年父亲战死的真相。
“世子?”
张义一直都呆在他旁边,这时却是惊疑不定的看这嬴冲手里的青玉蝴蝶。
“这是何物?还有那声音,听起来似是二夫人与王家薛老安人?”
“此物叫青蝴蝶,我自己制成的机关蝶,可以瞒过天位灵识,窃听他人之言。”
嬴冲随口解释着:“声音确实是那王霞儿,至于另一个是不是王家那个老妖妇,我就不知道了。嗯,我倒是忘了,你以前见过嬴非的外祖母一面。”
说到此处时,嬴冲才发现张义看向自己的神情有异。侧目与其对视里片刻,嬴冲就又苦笑:“你没听错!四年前我父亲战亡于神鹿原,可能另有隐情。我原本只以为我那叔父嬴世继,可能参与其中。如今才知,原来那弘农王家,也有涉及。”
张义先是一楞,而后双手握紧,瞳孔怒张:“世子你怎不早说?”
这话才刚说出来,张义就觉不妥。若非是今日亲耳听见,那么哪怕是嬴冲说了,只怕他也不会当真。多半会以为这是嬴冲无法承爵后,不甘愤恨下的臆想而已。
之前他见嬴冲对嬴非出手狠毒,又对嬴世继父子愤恨已久,就觉得世子心态有些失衡,戾气太重。可到今日才知,这并非是没有缘由。
他性情一向稳重,可这时候,却是全压不住胸中的怒火。一双手紧攥着,微微颤抖:“谋弑兄长,残害亲侄,祸乱国事,那位怀化大将军,当真该杀!安西伯他,就准备让这样心肠歹毒之辈,继承大帅之爵?”
说完之时,张义的双眼已经转成了赤红色。他在家中行二,被嬴冲唤作二郎,前面还有个大哥,正是死于神鹿原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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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墨甲寒武(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嬴冲默然不言,定定的看着窗外。四年前嬴神通在神鹿原先胜后败,先是连续大破韩魏四十万联军,可在最后一役,先是用于奇袭粮道的一支奇兵漏了形迹,被魏军全歼。接着是决战之时,左翼莫名其妙的大溃,使父亲麾下十二万人的大军全数被围。秦军坚守十三日,终因外无援兵,粮草耗尽,全军尽没,他的父亲嬴神通,也在当日战死,此战使大秦连失二十四城。母亲她则闻讯后呕血三升,七日后殉情自缢在安国公府上房之内。
父亲死后不久,嬴冲就在一场比武较艺中,被人打伤了武脉。之后暗中追查,发现不但自己武脉被废一事,那嬴世继有着插手的痕迹,便连神鹿原之战,他那叔父也牵连颇深。
可惜才刚查到半途,不但所有的线索,都被安西伯嬴定出手掐断。更将嬴冲身边的那些亲近人手,全数远远的打发调离,或者放逐他国。
所以这件事,嬴冲始终没有实质的证据,大多都只是他的猜测,无法确证。可今日听了那王氏母女之言,嬴冲却已可确证,当年神鹿原之战,确有蹊跷,嬴世继也的确牵涉其中。
除此之外,嬴世继的妻族弘农王家,也是关系不小!
嬴冲接着又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青蝴蝶,心中感念——若非这邪皇真传,若非是这公输传承,可能自己这些年时间都会如同蒙头乱撞的困兽,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可如今却已有了新的线索,只需自己放开嬴世继,改从弘农王家那边下手,想必会有所收获。
还有那武威王家的叶四小姐,嬴冲对于这次定婚,莫名的多出了几分期待。
他那未来的妻子还未过门,就已经逼得那王霞儿方寸大失,居然会想到让嬴非使用炼血丹。
且听那王家薛老妖婆的语气,那位武威郡王,可能对当年神鹿原之战,也知之甚详。
嬴冲在正深思之时,他身边的张义,也冷静了下来:“此事蹊跷且凶险,世子仍需隐忍为上。我听那薛老安人的言语,那嬴世继与王家后面,只怕还另有他人。”
能够在那位天圣帝的眼皮底下,谋害一军主帅,这绝非是平常人可以办到。张义只以常理推断,就可知其势力庞大,张开了遮天罗网,让人窒息。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我省得。”
嬴冲失笑,将手中的青蝴蝶藏了起来,神情依然平静的可怕:“慢慢来吧,所有真相,终有水落石出之时。”
四年之后,他嬴冲早已非吴下阿蒙,当年激进急躁,所以露了马脚,被人察觉,可如今却绝不会再犯。
张义不由深深看了嬴冲一眼,之后就默然不言。他本身就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那种人,也深知自家这位世子聪颖过人,更不缺城府。这件事世子他自会劳心,无需他张义插口。自己要是做的,就只是在世子需要用到自己的时候,尽一己之力。
之后嬴冲也同样不说话,只入目存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其实是已再次进入了那炼神壶空间,锻炼枪法。
今日得知他的那些对手仇人,强大远超自己想象,使嬴冲更觉紧迫。想要抓住每一分时间,用来强大自身,
不过在车队出城之前,嬴冲还是从炼神壶内出来了一次。此时他的马车,正停在一家名为‘万兵坊’的店门前。这是咸阳城内,最大的墨家工坊之一,与天工坊齐名,不但出售墨甲与各种墨加器具,还有各种样的奇珍异材。
要修复‘孔雀翎’,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那银镜中列出的材料清单,绝大多数嬴冲都已让人为他收集到了,且为防万一,每一样东西都是至少五份。不过还有一些极其稀有的东西,不但价格昂贵无比,更是大秦国钦定的禁物,需得他这个国公世子亲自出面,才能够买到。
除此之外,那邪樱枪在青蝴蝶之后,也显现出了一个新的任务——日常功课三:每日以精铁块雕刻人像三尊,连续五日,可得连环刀匣图纸一份。注:精铁块要求人手臂大小,人像需七分肖似,上古名匠皆以手巧著称,公输传承不可不习篆刻之术。
连环刀匣的制作图纸,嬴冲托那安王之福,是早就有了。不过这个邪樱枪发布的日常功课,嬴冲仍准备继续做下去。之前制作青蝴蝶的时候,他就深觉自己在篆刻雕琢方面的功夫,实在差的太远。自己要想在这机关巧技上走远,就必须这方面下些苦工不可,所以哪怕没有这什么任务奖励,他也会将这些雕像完成。
按理来说,他在习得大自在玄功,武脉畅通之后,本无需在机关术上下太多功夫。可这些日子里,嬴冲制作的‘连环刀匣’,‘袖里连珠’与青蝴蝶,都无不对他有所助益。再加上还有炼神壶里,那个等同真人的月儿,使得嬴冲对这机关术的兴趣大增。
他这次来这间名闻咸阳的‘万兵坊’,除了要购买那修复‘孔雀翎’的材料之外,也为这里收购一套专用匠师工具。其中就有几把雕刀,可以使他更好的练习雕刻之法。
除此之外,嬴冲也准备从这里提取三日前,自己让人在万兵坊定制的一套七阶墨甲。
当今之世,一般军中的五星制式墨甲,大概是三千两纹银。六星墨甲,则是五千到六千两之间。而七星墨甲,则是万两左右。
可嬴冲准备为自己买下的这套七星墨甲‘寒武’,却是高达十七万两纹银!
他以往数年,一向都对天工墨坊的墨甲推崇备至,可这次却独独钟情于万兵坊打造的寒武甲,更不惜高价,自是有缘故的。
此甲乃是万兵坊的招牌之一,不但武器乃是一口可分解为两段的长枪,更配有一把长弓,可谓是远战近战皆宜,最适合嬴冲使用。同时更身具玄武寒冰之力,同阶中战力强横无匹。且难得的是这墨甲,对驾驭者的修为要求也是极低。
一般只需五阶武尉境的实力,就可驾驭此甲。且这‘寒武’说是七星,可却另还有十几个配件。
当这些配件全部卸下的时候,确实是七星墨甲不错。可当把所有配件都挂载时,这寒武甲的战力,却可提升到九星!除了沉重一些之外,就别无缺点,且哪怕是在九星墨甲中,也是战力不俗的存在。
一般的九星甲,也不过是五万两纹银左右。可这‘寒武’甲既有这样的功用,那区区一万七千两黄金,嬴冲却觉是再划算不过。足够他一路从现在用到九阶武尊境,直到突破天位之前都无需换其他战甲了。
嬴冲不算是‘万兵坊’的常客,不过万兵坊负责接待他的那位掌柜,倒是对他热心之极。
咸阳城内十大墨坊互相争抢生意顾客,这乃是常有之事。不过嬴冲并没有与这‘万兵坊’,继续深入合作的打算。
他麾下私军部曲的墨甲,都选择在天工墨坊定做,并非是只因那天工坊手艺精湛,墨甲制作精良。更为那天工坊,与嬴冲之间的特殊关联。
在他母亲遗下的嫁妆中,就有着天工坊的一成实股份,而他父亲嬴神通,也对天工墨坊的现任主人,有着救命之恩。那天工坊主人之妻,更是他母亲幼时最要好的姐妹,一直都把嬴定,当成自家的子侄看待。
此事从无人能得知,便是祖父嬴定也不知晓。
嬴冲若在别处墨坊,大规模的定制墨甲,不出两三日就必定会走漏消息,满城皆知。可在天工坊内,他却可瞒过许多人的耳目。
且他在天工坊购买墨甲,价格至少可比别处少一成左右。
三十二章天才甲师(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世子眼光不凡,我们万兵坊的寒武甲,若由积年武尊的驾驭,便是抗衡那大秦皇家御制的九星‘天武’,也能不落下风呢。此甲由武尉境就可驾驭,世子不惜重金,莫非是寻到了什么武道天资不错的好苗子了?”
那掌柜一边让人将嬴冲购买的东西打包,一边笑着跟嬴冲说着话,哪怕是后者的态度稍显冷淡,也不在意:“对了!我听说不久前,世子在兵部活动,想要以勋贵之后的身份,谋一军职?世子身份尊贵,若然出仕,至少可为四品明威将军。朝廷规制,一等世阀子弟,从军时按律可建一卫部曲。不知世子可有意预先准备一二?我万兵坊的几种五星墨甲,都名享天下,战力都不逊色于军中制式战甲。世子何不考虑一二?”
嬴冲微一挑眉,忖道怪不得这位万兵坊的掌柜,会这么热情。
前些日子,他确实是想要谋取军职不错。一旦失爵,嬴冲又不打算真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真就置父仇于不顾,所以想要在军中谋个职司,看看能否有复振之机。
他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嫡子,而武阳赢氏在整个中土之地,或者只能算二等世家,可在大秦国内,却是货真价实的顶尖豪门。嬴冲他若出仕,官位不会太低。
不过如今却是没必要了,他既然可能继承摘星甲与安国公爵位,那就当全力以赴。兵部那边只需留条退路就可,无需太过在意。
不过嬴冲却也没想到,自己在兵部那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就已经传开,便连这位万兵坊的掌柜也得知了。
秦制边军共有军府,师,镇,旅,卫,营,队,伙七个层级。一镇之下有二旅六卫,总共六千八百余人,墨甲六百八十。一卫则是千人左右,墨甲百余具。
——这对于万兵坊而言,原本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哪怕是一百具五星墨甲,也不过是黄金三万两。然而世家子的私军部曲,自然要比普通的秦军强些。一卫千人中,墨甲二三百具是常有之事。还有部曲中也需一些高手坐镇。似张义这般,武君武尊境界的强者,墨甲也需特制。这笔钱加起来,哪怕是对万兵坊这样的大工坊而言,也是一快很大的肉了。
嬴冲却全无兴趣,只随口应付着,根本没有接茬之意。且不说他的一卫部曲已经准备妥当。便是没有,他也不准备在这时候把自己积蓄花出去。
若他所料不错,再过不久,自己就要面临几笔巨大的花俏。估计那时的他会很穷,会穷到日子连那些小世家与庶族都不如。
待得所有东西,都打包妥当,嬴冲就准备直接离去。不过就在他刚踏出这万兵坊时,却见一个男子,正被万兵坊的家丁护卫乱棒打出。
远远望去,只见此人一身破烂的青布衣裳,不但头发散乱,狼狈之至。那双臂居然也已断了,口中溢血,被那些家丁护卫推搡到门口后,仍是目含红芒的盯着万兵坊,视线凶厉异常,充斥着愤懑于怒恨。此举似惹怒了那些护卫,又是几棍狠狠的砸落下去,那人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已不支的跪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嬴冲饶有兴致的扫了一眼:“号称咸阳城最公道最有人情味的万兵坊,莫非也好仗势欺人?看来名不副实呢。”
他只是这么随口讽刺一句,那位掌柜却很是在意道:“怎么可能是仗势欺人?不知世子可知麟兵坊案?此人便是麟兵坊案的事主。这人日日常来我万兵坊闹事,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嬴冲一听,就知大概究竟了。说来这事与他新买的墨甲;寒武‘,也有极大的关系。
一年半之前万兵坊发布七星墨甲寒武,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咸阳城。然而当时一个叫麟兵坊的小墨坊跳了出来,说这寒武墨甲,其实是麟兵坊主人四年心血所制
可众所周知,这寒武墨甲,乃是由万兵坊的神工大宗师王崇亲手制成,谁会相信一个小墨坊主的言语?
要知当今的甲师器师共有四级十六阶,其中一至九星,对应九个星级的墨甲。五星之前只是普通的匠师,五星之后,则被称为大匠师。再还有人元,坤元,乾元等级,则被称为宗师,又或天工。
那王崇,乃是最高等级的大宗师,亦称神工,有资格参与制作仙元等级的墨甲。而麟兵坊的墨坊主,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星大匠师而已。
后来这件事闹到了官府,官府决断不下,双方又在工部尚书的主持下,比拼制作寒武甲的甲艺。结果麟兵坊主人落败,按秦律被斩去了双手,拔了舌头。
嬴冲以前只是依稀听过了这件事的大概,连那麟兵坊主人姓名是什么都不清楚。
既知是此事,嬴冲就再无兴趣,可就在堪堪要踏上马车前,视角余光,却见那青袍男子跪在街角处,目中赫然有两行清泪留下。
嬴冲看在眼中,不禁一阵愣神。这刻不知怎的,心中竟被此人的神情触动。
依然是利落的上了马车,不过当嬴冲定神想了片刻之后,却又特意召来嬴福吩咐:“让夜狐的人去查查这究竟,我看他似有什么伤心事,且已数日未食。在查清楚究竟之前,你们不妨接济一二。”
所谓‘夜狐’,是他这几年暗中经营的一个势力,专责为他刺探消息。
张义闻言不禁好奇:“莫非世子以为,那位麟兵坊主人有着冤屈?”
嬴冲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他反正是直觉的以为,有着那样目光的人,应当不会信口开河,招惹万兵坊这样的势力。
并没什么证据,可嬴冲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也一向敏锐。
这也可算是他最出众的能力之一,昔日武脉被废前,他就感觉到危险预兆,那时也直觉的认为自己叔父嬴世继有问题。还有那日伤愈后出府,也果不其然的遇到了临淮候世子寻衅。
以前嬴冲以为是自己的天赋异禀,后来才知这是武者直感。武者修行到极高深的境界时,能做到‘不见不闻,觉险而避’。
而他嬴冲的直感极其敏锐,这方面也有着特别的天赋。
嬴冲此刻,是想着自己查查看无妨,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且那麟兵坊主人如真有冤屈,寒武墨甲真是由其打造,那么他就极有可能,将这个天才甲师收于麾下。
嬴冲接着又新手翻开了那本《制器详解》,直接就到了倒数第九页。那是一双金属制作的机关手臂,辅以玄门阵法,可使这双机关臂如同真人手臂一般,甚至比后者还要更灵巧。
《制器详解》中,一共二十四件机关器物,可仅仅只这双机关臂,就占据后面所有九个页面。
嬴冲目光不由再次扫向窗外那青袍人,还有那空空如野的衣袖,心想这绝非是巧合——
※※※※
嬴冲不知的是,就在他看那麟兵坊主人之时,几百步外也正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着,而那车内之人,同样正注目观察着他。
“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
马车的角落里,幽香心绪正忐忑不安:“王爷与二老爷他们,最多下午就能知道,奴婢我会被打死的。”
“怎么会?”
叶凌雪坐在窗口处,小心的往外面看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被那边的嬴冲发现。
“临走之前,你不是让人给祖父他传了纸条么?他到现在都没出面,岂不是默许了?怎么会打死你这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丫鬟?”
幽香的面色发苦,也有些尴尬:“可那位世子,毕竟是要出城,一旦有什么危险——”
“怕什么?”
幽香语音未落,叶凌雪就已笑着打断:“有秋姨在,谁能动得了我?”
她说完之时,那车辕上的坐着一位四旬妇人,也回过头憨憨的一笑。
幽香顿时哑然,然而她一想到小姐她将跟随那人,在荒郊野外渡过数日,她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而这时叶凌雪,又一声叹息:“祖父他现在逼着我嫁给这嬴冲,如今连庚帖都已换过了,我已经没法推托啦。不过在嫁过去之前,我总需知道日后的夫君是什么人吧?”
语声微顿,叶凌雪睁着杏眼,两只小拳头紧紧握起,然后又瞪着数百步外,那安国公府的车队道:“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要看看,这位安国公世子,是不是真的就如传言,是个纨绔中称尊,恶霸中据首的混蛋?”
幽香无言以对,良久之后才一声叹息。众口一辞,必非无因,难道还能有假?
三十三章枪法之惑
在嬴冲眼里,咸阳城的城内与城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城内繁华富饶,城外则流民群聚,困苦不堪。
近年大秦还算是风调雨顺,并无大灾。可这咸阳的东西两个城门之外,依然是聚集了大量的流民。
看着窗外,嬴冲的面目却是渐显阴沉。外面这如地狱般的情景,他早就知道,然而这次出城后,才发现流民的数量,又超出了以往。
“可叹,可恨亦可怜。”
张义亦是一声慨叹,神情复杂:“当今兼并之风四起,我等平民想要谋一立锥之地都不可得。如今这世道,愈发艰难了。”
“这是当朝诸公需要考虑之事,与你我无关。”
嬴冲摇着头,放下了窗帘,来个眼不见为净。这种事情,他便是有力也使不上,看着心忧,可他根本就无可奈何。
且武阳嬴氏也是始作俑者与受益人,据他所知,嬴氏仅只今年就至少吞下了四千顷的土地。这等于是将小半个县城,纳入怀中。
而那武阳郡十九县的田土,总共也不过五十九万顷而已。
明知兼并的恶果,可嬴氏也不得不这么做。总不可能眼看着其他世族大肆扩张势力与土地,而嬴氏则什么都不做,将武阳郡的郡望拱手让人。
且嬴冲同情归同情,可想要他大肆挥霍家财,去救助这些流民,他却是绝不会肯的。且不说他现在根本就没余钱,即便有也不敢这么做。一个邀买人心,意图不轨的帽子扣下来,嬴冲不死也得脱层皮。
自从齐国陈氏篡国,以大斗进小斗出的方法,收买齐民之心之后。似这种救济下民的举动,就会被扣上别有用心的帽子,深受帝皇猜忌。
城外虽乱,可却无人敢碰安国公府的车架。尤其是嬴冲咸阳四恶之首的声名远扬,便是那些流民也有听闻。且这八十多号人出行,宛如一支小型军队,就更无人敢于招惹。一直到车队安然无恙的驶出了咸阳城外的二十里后,那车外面的景色才逐渐好转。没有了流民,只有宽敞笔直的大道,以及一望无垠的田野。
不过这时嬴冲根本就没欣赏这风景之意,而是在车上静坐着。看似‘存神入定’,可其实人与念头,都已到了炼神壶内。
他在练枪,不过已暂时放下了十三式燎原枪的基础枪势,也没去顾自己的家传枪法。这几****全部的时间,都在苦练着那所谓的夺魂绝命升仙枪。
因只有三招枪式,嬴冲这五日内,已经练习了不下千遍,已经算是熟悉已极了,可以随意的施展,可他依然摸不到这夺魂绝命升仙枪的要领。
又是半个时辰下来,嬴冲依旧还是摇头,此刻他运枪之时,已经能做到不假思索。可依然感觉枪势中,隐有凝阻之感。哪怕是配合上自己的大自在玄功与意神决,似也没用。
不过嬴冲并未打算就此放弃,而是把目光,又再次看向了那霸王枪。平常的练习,已经没用,那就只有试试看实战了。也不知使用这断枪时,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他先是把旁边早就送入进来的一个兔笼取来,在月儿鄙视的目光中,嬴冲提着笼里那只白兔,小心翼翼的与那霸王枪触碰。可结果就见这只试验用的兔子,一点异样都没有。那一双红眼,则很是无辜的看着嬴冲,眼神迷茫不解。
没用?
嬴冲楞了楞,而后就有些嫌弃的把这兔笼丢开到一旁。
手托着下巴,嬴冲凝思了片刻,还是无奈的的踏前数步。看来这霸王枪的究竟,终究还是要他自己去体会不可。
可正当嬴冲要以手触枪时,就又听那月儿道:“父王说夺魂绝命升仙枪的诀要,在于杀念,以杀念为辅,配合大自在及意神决实战,才是真正的夺魂绝命升仙枪。这的确是天位以下,枪法中无双杀势!父亲他昔年还是七阶武候之时,就曾以这夺命三连环,刺杀过一位小天位。可若你心无杀意,那这三招枪式,就比之普通的枪法还要不如。”
嬴冲不由无语的看着月儿:“你怎不早说?”
他之前也问这丫头,这夺魂绝命升仙枪到底有何玄机来着,可月儿都是沉默不语,不肯出声。却在他准备以这霸王枪实战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次月儿依旧不说话,只是把目光偏开,不愿与他对视。
嬴冲一看就知自己已没必要再问了,想必又是那‘安王嬴冲’的交代。
已经得知了这夺魂绝命升仙枪的要点,不过嬴冲却并没有放弃这‘霸王枪’之意,依然是伸手抓住了那杆断枪。而这次月儿,亦无阻止之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手接触那断枪的刹那,嬴冲就觉似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流经全身上下,使得他颤栗麻痹。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妙,之后仅仅一个瞬息,嬴冲就失去所有意识。
接着再当嬴冲神智苏醒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炼神壶里。眼前已经换成了一片满是黄土的世界,旁有滚滚大河,状似在战场之中,四处都是士卒尸体与残盔断甲。情景则介于虚幻及真实之间,这里有许多古怪不可思议的画面,印入到了嬴冲的眼内。尤其那边界处,模糊不定,扭曲伸展。
而在他对面,则是一位身穿山文精甲,手提双刀的四旬男子。五官清俊,却蓬头垢发,浑身染血,形貌狼狈。双目中却又精芒吐露,气势凶悍。
这人本来是在河边枯坐着,可随后当看见了嬴冲时,顿时眼神一亮:“安王嬴冲?是你这狗贼!”
话没说完,此人就直接一刀劈斩而过。
嬴冲幼时期就已在练武,也常与人比试。可自从武脉被废之后,他已经四年时间没有与人正面动手过了。
此时的反应也慢了一拍,直到那雪亮的刀光及至身前,嬴冲才反应过来。然后想也不想,就是一式拨雨撩云甩将出去。
他练习幻雷十三枪已经有近一月,每一式练习都不下万次。可在这生死攸关之时,他还是本能的,就使用出了嬴神通传下的疾风骤雨三十六式大枪术。
这是他练习最久,也最是熟悉的枪法。随着一声‘铿’的震响,嬴冲只觉巨力传来,虎口似要炸裂。嬴冲又是慢了一拍,才想起自己该怎么做,忙借力急急后退数步,步伐似如游龙,意图拉开距离。一寸长则一寸强,枪法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展现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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