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渊无法给出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觉得庆幸的是曲洋说了不让曲非烟报仇。
“非非,我想你爷爷的意思是,人不能为了报仇而活着。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些苍白,但是你的未来还很长,你可以学武,可以学喜欢的东西,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让你自己开心地生活。
对于曲老来说,你过得好,比杀了仇人更重要。曲老与刘正风的悲剧多少离不开两派之间的仇恨与冲突,他死在了仇恨中。你爷爷他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依旧挣扎在这个泥潭里。”
“我明白的。”曲非烟点了点头,眼泪却又落了下来,“所以我不想回神教。”
云善渊抱起了曲非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若是哭,就痛快地哭一场。这场过后,人总要学着坚强。谁让我们都没有那种顺遂一生的命,老天不给,就要自己争取。”
曲非烟在云善渊的怀中哭着哭着睡去了。
云善渊将曲非烟抱到了床上,为曲非烟盖好了被子,只能希望这个女孩在劫后余生之后,能够苦尽甘来。
云善渊轻轻走出了曲非烟的房间,她刚关上了门,就看到回廊里站在阴影中的王怜花。刚才,她在屋内就听到王怜花走到了门口,以为他不进门就是离开了,谁想到他竟是留在这里一动不动。
王怜花直直地盯着云善渊,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她真不会报仇?人不能为了报仇而活着?”
云善渊看着王怜花的表情,他不似在笑反而像哭,却是早就欲哭无泪了。
她不知王怜花到底有怎样的过去,可是让他形成了如此乖张善变的性格,只怕那过去也与幸福美满相去甚远。
“我怎么认为没有用。每个人的路是自己选的,她若是能放下,就会过得开心一些。虽然我不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也会希望一个没做错什么的孩子将来能活得开心。”
王怜花听了这话,眼神越发幽暗了,他向前一步靠近云善渊,“可是如果已经没有回头路,非要报仇不可呢?”
“那就报仇吧。”云善渊不自然地退后了一步,她不习惯王怜花如此压迫性的目光,“如果只有报仇了才能放下,那就去报仇。但是有人说过,最怕就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报仇之后,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也该开心地活了。”
王怜花目光晦涩地看着云善渊,他想要摸一摸云善渊的脸,却没有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伸手,而是把她的脸刻在了心里。他不知道会不会有报仇之后,他的仇人是快活王,他怕死,却必须去报仇。
王怜花终是轻佻一笑,转身回了房。
云善渊看着王怜花的背影,她的眼神也有些晦涩,终是微微摇头,将刚才的对话就留在了这条回廊里,也转身回了房。
第二日,曲非烟的情绪看来稍稍平复了些许,她也想到要去哪里。
“我想去找朱姐姐。听说活财神朱爷资助过不少江湖人,他手下也养着门客,我想去朱家看看,先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至于以后再慢慢看。”
云善渊想到朱富贵确实是乐善好施,而朱家算不得与江湖有关,但江湖中人却也卖朱富贵的面子。曲非烟想在朱家找份活安定下来,也算是个好的选择。
“好,那我就送你去朱家。”
只是,王怜花又何必继续跟着一同去。
“王公子,没想到你家大业大,不把时间放在处理家业上,还真有闲情雅致到处游览山河。”
云善渊看着王怜花,这人何止是想要同去,更是擅自决定了他们三人是坐马车而非骑马去汾阳。
“朱家,那是活财神家。我既是做生意,该去观摩一番,说不定能有所心得。此去是为了学习生意经,怎么就被你说成了不务正业。”
王怜花摇了摇扇子,满脸都是他为人着想的善意,“刚好,有我与你同行,免了你风吹雨淋之苦。你带着小曲子,她是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孩子,也受不得奔波劳累。云云,我用心良苦,你为什么不明白?”
云善渊不能说王怜花错了,他自有他的一套道理,说出来还真不似歪理。不过她是真不明白,此去汾阳路程并不算短,王怜花怎么那么有空。
“你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善解人意,让我都快认不出,你是这样的小花了。”
王怜花让曲非烟先上了马车,他对云善渊伸出了手,“上来吧,不多看看,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种小花。”
云善渊轻轻拍开了王怜花的手,她却也是上了马车,对于王怜花的心血来潮,只要不是越过她底线的行为,她也没打算拒绝到底。
其实她和王怜花聊天,还真能说到一起去,谁让王怜花博学多才,但也要随时应对他的变化无常。真是有时好笑,有时又好气,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绝不会无聊,而能让她觉得不无聊的人也不多。
前往汾阳的路上,王怜花教了曲非烟一些mí • yào的制作手法,云善渊并未阻止。
曲非烟从曲洋处学过武功,但她的年纪还小武功不好,而且她也不是喜欢武学之人,学习一二的mí • yào手法,也算是保命之道。
三人从湖南出发往山西走,一路上还算平顺,五月初到了平遥,那是没几天就能抵达汾阳朱家。
“云姐姐,我们能不能过了端午节,明天再出城?”
今日正是端午节,曲非烟问过店小二,白天有赛龙舟等活动,可惜他们没赶上。不过晚上城中会有夜市,借着端午节的名头,大家出来热闹一番。
云善渊看到了曲非烟期盼的眼神。
数月来,他们虽不是紧赶慢赶,但也不是游山玩水。算来就是一本正经在行路,除了在客栈中休息,就是在马车上,并没有在某处停留观赏名胜古迹的风貌。
云善渊本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王怜花的马车防震性能不错,她在马车上也能看书,也可以打坐休息,也能与王怜花随意聊天,就没有不满足的地方。
不过,曲非烟还是会喜欢夜市的热闹。如今临别在即,去夜市转一圈就当是给曲非烟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今晚就去夜市逛一圈,但你也别独自乱跑。”云善渊可不想转一圈夜市把曲非烟给弄丢了。
曲非烟甜甜一笑,“我会牵住你的手,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王怜花看着两人决定了要去夜市,半点都没征求他的意见,他倚在门栏上问,“你们就不打算带我?不怕把我弄丢了?”
云善渊只是反问,“你这么大个人,好意思把自己弄丢了?”
曲非烟当即说到,“王大哥也要一起去啊。这我才能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这后半句话,她说得很轻,可是在场的两人都听得清楚。
王怜花不喜王大哥这种称呼,但他看到云善渊听见一家三口时无奈的表情,他就笑得欢畅了。
“云云,虽然以小曲子的年纪做不了我们的孩子,但也可以是新婚夫妇带着妹妹出来玩。你觉得这个假定怎么样?”
云善渊看着讪笑的曲非烟,又看着欢快的王怜花,今日即是端午节,也答应了去夜市,就不和这两个人没长大的计较。“小花,你结账,所以你开心就好。”
王怜花怎么会在意这些钱财,说来他还没以纯玩乐的心态逛过夜市,今天他当然会开心就好。
因此,等到天色暗下来,夜市开始之后,王怜花一入其中,竟是比曲非烟还要有兴致,从各色小物件,到各种小吃,他都想要尝试一番。
云善渊在王怜花与曲非烟身后,就看着两人手上的东西不断增多,终于是到了一个画糖人的摊位前止住了脚步。
这位画糖人的老师傅手法娴熟,可以让顾客指定糖人的图样,不过价格稍微贵一些,周围已经聚了不少顾客,曲非烟也在排队,轮到她时要了一张琴。
在老师傅作画时,曲非烟看向云善渊,“云姐姐,你不来一个吗?”
“我?”云善渊对此不感兴趣,她打趣地看向王怜花,“这问题该问小花,我看可以依照小花的样子画一个,也是随了他的童趣。”
王怜花随即就拿出了碎银,放在老师傅的跟前,“我那么听话,自是随了云云的意思。要两个,就按照我们的样子画。”
老师傅已经画好了一张糖琴,将它交给曲非烟,然后扫视了云善渊与王怜花一眼,“好嘞,没问题。”
老师傅手持舀着糖液的小铜勺,将糖液轻轻洒在画糖人的石板上,就见他画、勾、压、黏、铲的一番动作,不过多时就有了两个人形。
最后他用木棒将糖人固定,一手一根将两个糖人递给云善渊与王怜花。“二位可还满意?”
这两个糖人还真有五分神似。
“不错,果然是高手在民间。”王怜花说着就要去拿糖人,却不是画着他的那一根,而是画着云善渊的那一根。
云善渊眼疾手快地以双指一挑,就先从老师傅手里夺过了画着她的那根。“谢谢师傅,我很满意。”
王怜花眯了眯眼睛,他拿过了画着他的那根,然后笑着看向云善渊,“我希望能相互交换一下,你拿着自己多没意思。”
云善渊才没那样恶趣味,这照着人画已经够恶趣味了,还想换换,王怜花想得倒美,虽说照着人画这一点是她先提出来的。“我对拿着别人不敢兴趣。”
“哦?感不感兴趣,你说了算一次,可不能把第二次也让给你了。”
王怜花说着,直接就朝着云善渊左手的糖人而去。
也别问怎么吃个糖人还能打起来。
虽然云善渊与王怜花就是站定在一处,但只见两根糖人不时飞到半空中,而两人的双手也互搏了好几个来回,一时间是衣袖翩飞,难以看清是谁拿到了哪一根糖人。
曲非烟在一边吃着手中的糖人,她真的有些想笑,可就怕笑出声来,让那互不相让的两人一致对外了。
终于,在曲非烟吃完了糖人后,云善渊左手握紧了画着她自己的那一根糖人,王怜花右手拿着画着他的糖人。
“云云,你竟是狠心地也不让让我。”王怜花惋惜地摇了摇头,他的话音刚落就对云善渊温柔一笑,居然俯身直接就咬了一口云善渊手中的糖人。
云善渊见此后退也晚了,她对王怜花的脸皮有了更进一步地认识,此刻她除了放手,难道还要把他没吃完的那部分吃掉吗?
“味道不错。既然是糖,就要吃到肚子里。”
王怜花舔了舔嘴角的糖渍,很是满意地点头,他将云善渊那根没吃完的拿了过来,将自己的这根塞到了云善渊手里。“给,我很大方的,欢迎你把我吃掉。”
云善渊对着王怜花点了点头,好,很好,非常好。她难道还会怕吃下王怜花吗!
“咔嚓——”云善渊就咬掉了手中糖人版王怜花的头,“确实是味道不错,小花是甜的。”
曲非烟看着云善渊与王怜花相对而立,两人把手里的糖人一点不剩地吃到了肚子里。她就想起了一句话,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下一刻,曲非烟捂住了嘴,她一不小心把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