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胜见二弟情绪激动至此,赶紧从紫檀木椅上起了身来,走过去拍拍二弟的背,道:“老二啊,不要太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料。说到错,大哥也有错,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啊。”
“是啊!”纪云从红杉椅上一下站了起来,紧随大哥说道:“二哥,大哥说的对,错不在你,在我!”纪云说着,右手大拇指往自己身上一指,道:“如果我当时叮嘱侄儿叫他呆在家里不出来,或许情况不会这么糟,我才应该负全责!”
正当兄弟三人争揽责任时,只听一声“别争了”喊起,三人一看,却是紫檀木旁的山羊胡老道在说话,只见他一摸胡须,道:“还以为你们武林人士多有志气,遇到一点小事就自怨自艾!如今魔头从贵派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走了,这种事传出去,必令贵派的声望大打折扣,你们那些武林同道也会借机责难,何不亡羊补牢呢?”
司徒胜深深叹了口气,恭敬地对道士说:“道长教训得是,是我糊涂了。”说罢,他又转向韩风道:“二弟,你也别太灰心,这几天我会多派人到附近城镇打探情况,一有魔头的消息便马上告知于你,你现在自责也于事无补,对吗?”
韩风把眼轻轻合上,微微颔首道:“我明白,鸣剑堂尚有很多事等着我来做,我会静候消息的,至于我夫人和女儿那边……”
“弟妹和侄女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说是你带着你儿子远行,一两天回不了家。”司徒胜说着,把手搭到二弟肩头,叹道:“弟妹重病未好,受不得刺激,我自会派人照顾她的,为了不让她起疑心,这几天你就住在练武堂那边吧,有其他弟子替你保密。”
韩风对大哥的安排没什么异议,只是怅然道:“大哥有心了。”
于是,鸣剑堂上层人士把事务详细地布置了一遍,待交待完后,众人便纷纷离开了议事大厅。韩风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在大厅前的石阶上,低头出神地想着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抬起头,在石阶上若有所思地遥望远方的夜空。今晚的夜空有些静谧,明月悬在当空,周围的星星却有不少被夜云遮住,月亮伴着周围的点点星光,透出一丝苍凉。
“天上的各位神仙,你们若有灵,请保我儿无恙吧!”月光下,蓝袍男子的白面更显憔悴,他带着无尽的忧愁和哀伤,一步步地在黑暗中隐没……
注释:
1“琼华、悬圃、天墉、阆风等派”——昆仑八派,即昆仑、琼华、悬圃、阆风、天墉、紫翠、玉英和碧玉堂,正对应赤天的八座神明建筑。
2“太上玄元皇帝”——唐高宗李治追封太上老君之封号。《旧唐书·高宗纪下》中有云:“﹝乾封元年﹞二月己未,次亳州。幸老君庙,追号曰太上玄元皇帝。”
第六章善念
在那不知名的山洞外,幽幽火光已经生起,索命阎王在烧得不算太旺的火堆两旁各插一条树杈,然后把刚从外面捉来的山鸡拔毛开膛,用树枝串起,架到树杈上烤了起来。过惯了江湖飘零的日子,也在野外露宿了很多次,索命阎王身上总不忘带一包盐巴和一袋美酒,只见他一边翻转树杈上的鸡肉,一边往那上面撒盐巴,时不时还从腰间取下酒袋,放到嘴边抿两口酒。
虽然火不大,但用来烧烤却刚刚好,没过多久,鸡皮渐渐变得松脆、鸡肉渐渐变得金黄,烤鸡的香味四处飘散,魔头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快意,但见他拿起酒袋,将美酒倾倒在口里,含着酒,然后“扑”地一声往焦黄的鸡肉上一喷,原本的小火顿时旺盛起来,在静谧的夜幕下跳起了熊熊的舞蹈,酒香鸡味愈发地浓厚,也传进了洞穴里那个小男孩的鼻子里。小男孩吞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快饿瘪了,可是手脚因被点穴而酸麻得不能动弹,只能在香味的刺激下痛苦地煎熬着,那种感觉很是要命。
魔头把串着鸡肉的树枝从架子上拿下来,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黑面顿时舒展,看着那诱人的烤鸡,他正要一口咬下去,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洞穴,想起了洞里的那个小孩,于是,他站起身来,左手握着烤鸡串进了洞穴。洞穴里显得有些昏暗,借着月光,索命阎王看到角落里有个小小身影在微微抖动,似乎在低声抽泣,这个魔头心里到底还是软了,走到小孩面前,替他解了穴,也不忘刻意绷着脸骂道:“哭什么!娇生惯养的小鬼!”
韩夜揉了揉发酸的手脚,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但目光却一刻也没从那只烤鸡上离开过。索命阎王见小孩那副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凝神回顾一阵,然后爽快地把手里那串烤鸡给了韩夜,道:“拿去!”
小男孩一天没吃东西,先前又憋了那么久,早就饿疯了,见索命阎王肯把烤鸡给他,还不马上扑过去狼吞虎咽一番?那烤鸡着实香脆可口,上面还透着一股醇正的酒味,直叫小男孩吃得忘乎所以,而索命阎王看到小男孩那副无所顾忌的吃相,心里竟油然生出几许欣慰,口里却道:“小鬼,别以为我很想帮你,只是你要饿死了,我就没有报复的对象了,懂吗?”尽管索命阎王知道小男孩吃得正欢,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但这个shā • rén魔头还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唔……”忽听一声沉闷的shen • yin响起,原本已经转头的索命阎王又回过头来看韩夜,却见这小孩右手拿着吃剩一半的烤鸡,左手按住喉头,面色发青、表情痛苦,原来这小家伙竟吃得噎住了。
此等场面,令向来面目凶煞的索命阎王也不禁乐了,只见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黑面舒展,从腰间取下酒袋,揭开盖子,递给噎得半死的韩夜,轻蔑地笑道:“小鬼,有水。”
韩夜以为那真是水,二话不说,右手一把夺过那酒袋,把酒直往口里灌,终于把卡住喉咙的鸡块咽了下去,但与此同时,韩夜也发觉嗓子眼像要冒出火来似的,一股辛辣的酒劲直冲脑门,硬是把这小男孩呛得喷出一口酒水,摸着胸口,咳嗽不止。
“哈哈哈!”魔头见韩夜那狼狈可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
小男孩打出生便滴酒未沾,突然肚子里进了半口酒,脸和脖子便很快红得厉害了,但见他呛得满脸泪花、鼻涕直流,只皱着清眉、闭着眼睛向魔头骂道:“你、你这坏蛋!给我喝了什么!”
其实魔头给他喝的不过是号称“辽东第一烈酒”的烧刀子1,初尝者感觉喉咙像被火烧、被刀割一般,故名“烧刀子”。魔头是个老酒鬼,烧刀子平时也就当小酒喝喝,谁知道韩夜如此不胜酒力,半口也受不住。不过,魔头是不会告诉韩夜这些的,他突然想好好戏弄一下这个孩子,于是笑道:“我给你喝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当然是毒药!哈哈哈!”
“你!”韩夜又气又急,涨红的脸上写满了怨恨和绝望,但细细一想,他又略为舒展秀眉道:“你说那是毒药,可你也喝了啊!”
魔头不慌不忙地笑道:“我有解毒的办法,当然喝了没事,不然你这个小蠢货怎么会上我的当呢?”
韩夜听了魔头的话,心中再也兴不起一点希望,他清秀的小脸上饱含仇意,右手怒指魔头,咬牙切齿地道:“你、你好可恨啊!先害我和家人分离,现在又下毒害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魔头把目光转到一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哼,我叫索命阎王,既是阎王,便是鬼的祖宗,你就算变了鬼又能把我怎样?”
韩夜还真拿这个魔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想到自己就要死在外面,再也不能回去见他相见的人,他心里就一阵酸楚,下唇压住上唇,“呜呜”地哭了起来。魔头见状,心中既觉好笑又觉怜悯,便伸手去抓韩夜手中的烤鸡,故作没好气地道:“你不吃鸡了?那拿过来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