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揣摩上意驾轻就熟,把握这些为官之人的心思,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时节,孙果早已名声远播,道上大员,十有三四收为记名弟子。这期间自然有些修道之士眼热他的权势,找上门来论道。打发这等七八流的修士,自不在孙果话下,谈笑间就将对方道法破得干干净净。于是在那些地方大员眼中,孙果连面上的几颗痣都似有了仙气。
至于张屠户,初时仍有些不忿,族中有些泼妇还会上门叫骂。只是孙果手段极辣,不论来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律打断四肢了事。在这偏远地方,这类宗族仇恨多是通过械斗解决,张氏宗族中壮年男丁都被孙果打残,这才想起报官告状。奈何当时方圆百里内乡绅地官都成了孙果领先,其后孙果势力更是愈加庞大,张屠户一族畏惧起来,终于举族远迁避祸。
待将顾素水安顿妥当,下半生衣食无缺、也不虞被欺受苦,匆匆间已是一年多过去。这期间顾氏十月怀胎,又为孙果诞下一子。
夏去秋来,风意渐凉,孙果虽然心有牵挂,但终觉可以抽身而去。上路那日,顾家村渐行渐远,孙果心中却是越来越重,毕竟此去九死一生,不知是否有命回来。
直至顾家村与村头立着的纤弱身影消失在山的那一侧,孙果方长吐了一口气。于修道之士而言,这一年多点的尘缘也就是一次道左邂逅而已。
修道人慕的是天地大道,说起尘缘,都是云淡风清,不值一提。只是此时亲身经历过了,孙果方发觉,这一点点的尘缘,割舍起来,有时会也觉得重逾山峦。
那日纪若尘率先自玉台跃落,跌向无尽虚空。一出玉台,登时又是一番不同世界。
如被一道无形大力挟裹着,他身不由已地向下落去,坠落速度早已超出他的感知,似是瞬息千丈,又似是凝滞不前。周围景物更是不断变化着,沧海桑田、朝代变迁、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甚而星辰生灭、混沌虚无也偶有所见。
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画面扑面而来,又穿身而过。那一刹那,数不尽的欢笑悲泣便涌入他的神识,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物的生灭衍化就此刻印在纪若尘神识之中。他几乎分不清孰为真、孰为幻,仿佛才跳出玉台,便已转世轮回了千万遍一般。
若是换了意志稍薄弱些的人,恐怕早就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真幻难分的经验之中。不过纪若尘心志本就坚毅,于苍野中吞噬无数鬼灵幽魂,早接触过无数魂识中的记忆。又曾在神游之时,更将方圆数十里内一切变化皆收摄于心,眼前海量记忆体验纷至沓来的情况,并不如何令他震惊。
但这些记忆体验过于真实,一一掠过之际,宛然也如活过了如此一世。只在瞬息之间,他便已轮回过了千秋万世。
纪若尘是在飞坠着,但又似不是。有时山川云峰与他一同坠下,在他眼中,这些气象万千的山峦就是静止不动。又有时万千景象如瀑而下,比他下坠速度还要快得多,由是在他感觉之中,自己反而是在冉冉上升。
于是纪若尘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难道自己是升是坠,并不在已,而在天地万物不成?”
如是,他心中又有所悟,既然这些记忆体验如此真实,便当是自己轮回过了一次,岂不是好?于是他放开胸怀,坦然迎向了无穷无尽的纷繁世界,不再象起始时严防死守,只是仍坚守住心底一点清明。
转瞬之间,又一重世界扑面而来。纪若尘心念运转如电,在无法言喻的短暂刹那,已看清向自己飞来的是一座华美恢宏府第,一间偏厅中燃炭薰香,暖意融融。厅中列着三席,两女一男三个童子正端坐席后,朗朗颂书。厅中一个中年文士,手捧圣贤之经,正来回踱步,检查着三个童子的功课。这三个童子个个眉清目秀,衣饰华丽,显然家世不光富庶,而且显贵。
书厅迅速在纪若尘眼前放大,就在他思忖着此次要经历这三个童子中哪一个的荒淫人世时,却见那中年书生的清瘦面容端端正正地冲来!
纪若尘略有自嘲地一笑。不过别说是位西席先生,就是贩夫走卒、乞丐jì • nǚ的生涯,也经历过成百上千,哪在乎多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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