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风,带来的味道跟这里格格不入。
奇的是,他捕捉到了极其轻微的、来自井底的声音。
“姐姐、爷爷,刚才井底传来了说话声。”是男孩子的声音,年纪比他大一些。
“草太,不要胡说。”是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些无奈,“真是的,吓到我了,差点把爷爷的罐子砸了呢!”
“不要砸罐子啊,里面放着河童的脚,大有来历啊!”是老爷爷的抓狂声。
真的有人……
缘一的犬耳抖得更欢快了。
风里传来一股皂角的味道,但比植物做的皂角刺鼻些,还混着水的气息。缘一好奇地探出身子,从一点点变成了一大截,紧接着——
他的背篓猛地倾斜,里头的狱门疆猝不及防地掉落下去。
缘一本能地蹬足,一把抱住了狱门疆,待反身想借力跃上井口时,却发现腿太短蹬不到石壁。
缘一:……
只是片刻的失神,他就看见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本以为自己会栽进湿泥之中,不想身下没传来着陆的实感,反而变成了一片虚空。
井口的天空消失了,化作蓝色的、旋转的星子漩涡。
数不清的光影在他身边飞散,射线般朝贯穿前后,缘一感觉自己在穿越漫长的甬道,漫长到让他第一次有了“或许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他闻不到兄长的气息了,恍若隔着一个世界。
“兄长……”缘一消失在井底。
同一时刻,遥远荒山之中。行走间的杀生丸突兀地顿住脚步,眼眸骤然睁大,第一次有了显而易见的震惊表情。
半妖的气味消失了……
足足怔了三息,他直接盘起妖云朝枫之村飞去,速度之快形同闪电。接着,他一发领域彻底击碎了枫之村的结界,裹挟着无法言喻的愤怒,循着气息落在食骨之井旁。
而这时,人类和巫女才堪堪赶来。
“你是谁?”
“他击碎了结界,是来犯的妖怪!”
“先别动手,他的妖气……”巫女浑身打颤,严厉制止,“别动手!”
村人们不得不后退,在杀生丸一股子杀气的笼罩下,他们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多嘴了,当脑子冷静起来面对大妖,人类才发现刚才在与怎样可怕的存在对峙!
真是……恨不得长八条腿跑!
杀生丸心情极差,指尖的长鞭已蠢蠢欲动。他闻到半妖的气味消失在井底,可井中没有半妖。
“那只半妖在哪里?”杀生丸张开了爪子,胳膊上青筋梗起,“人类!”
巫女冷静道:“听闻他要看看村中的食骨之井,村人就带他来此,他的去向我们并不知道,但愿意协助您寻找他。”
他们不是这只妖怪的对手,对方若是真想动手,他们连反抗的机会也不会有。
怎么办?
“人类,满口谎言。”杀生丸眯起眼,“你们封印了他,在哪里?”
问出这句,他已然不想再听解释。杀心一念起,大妖正要出手,却不料井底忽然传来了一阵风。
杀生丸顿住了动作,侧首。
这个味道……
他眯起眼,足尖一点跃上食骨之井,二话不说直接跳了进去。井外传来人类的惊呼,而井底化作了一条长长的流光隧道,梦幻般的光芒包裹了他,半妖的气味越来越清晰。
原来在另一端吗?
光影重重,视野从暗到明。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镰仓时代的气味消失了,连空气都换了味道,变得像极了半妖做菜时的杂味。
杀生丸乘着光被送出了井口,垂眸之下,他看见三个人类目瞪口呆,而穿着红衣的犬耳孩子抱着狱门疆,哒哒哒地跑向他:“兄长!”
他轻盈地落在井外。
缘一拉住了他的袖子:“兄长!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杀生丸:……
然而,大妖怪与半妖没有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家长看到熊孩子掉井里可算平安无事后的恼怒。
“啪啪啪!”
缘一:……
“天呐!他居然打小孩!”三个人类抱着脸,露出同款震撼的表情!
……
1996年,东京,日暮神社。
这里距离镰仓时代的枫之村不仅隔着七百多年的时间,还与武藏境隔着数小时的新干线路程。但更显“遥远”的不是时空,而是人与狗之间的交流代沟。
七百年,古今口音不同,表述也有差异。所幸万叶假名虽然早被这个时代淘汰,但日暮神社的社主——老爷爷·日暮松胜居然对古语很是精通。
在缘一与他磕磕绊绊的交流中,狗兄弟算是明了概要。
这里不是镰仓,是个叫“日本”的地方。地点仍是大岛没变,但大岛被人类统一了,妖怪、咒灵之类已成都市怪谈,在人类为大势的世界里,没有不科学的生物存在。
不过,都市和不科学是什么意思?
杀生丸面无表情,缘一满脸懵懂,要不是二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恐怕真理不清这里头的乱麻。
“虽然你们会从井里很不可思议,但我经营神社也几十年了,年轻时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老爷爷道,“所以,你们是妖怪吧?”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杀生丸蹙眉,不愿回答无聊的问题。他呆在这个充满人味的世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但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倒也勉强忍耐着听人类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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