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歪着头想了想,笑了。
“那倒不尽然。不过,也总有那么几年是如意的。”
小和尚回到山脚借宿的农家时,月光已经不见了。农家土坪上满是土坷拉,远远看见丁贫提着衣服下摆,一足踏在柴火桩上,忙叫:“小魔头,你假借因头,偷懒跑掉,却叫我一个人背行头回来,真真不义道。”
丁贫斜眼睨道:“你的少林神功呢?搬张轻飘飘的竹床儿也来叫唤。死老头子走了?”手臂一托,同他合力放平竹床的四只脚,立刻爬了上去。
天心弃推他道:“起来起来!甚么死老头子?没大没小。”自己去取了挂在檐下的抹布,擦着擦着又忍不住道:“你明知道他心中难过,做甚么还说那些话气他?你太爷爷同那男人都已经死啦,他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没有一天开心快活。”
丁贫回头扮个鬼脸,道:“我就是脾气烂,嘴巴臭,你第一天认得我?”挪了挪屁股,又道:“我就是气他死也不说实话!就算说出来不得善终,烂在肚子里,又挺美么?嘴里说得不知道多么淡定,其实是个尸体都舍不得弄坏的老妖怪!他那些不尽不实的言语,我听了就要生气。”
天心弃拿抹布尾扫了扫他,张了嘴又合上,似乎欲言又止。
“脏死了!你要说什么,做甚么吞吞吐吐?”
天心弃摊手道:“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事。”
丁贫睁大眼:“你也有故事?”
天心弃笑道:“嗯,只有一句话,一下子就说完了。
“很久以前有户人家,一天夜里,长嫂被人污辱杀害了。所有线索,都指向家中最小的那个儿子。面对父兄的逼问,他坚持辩白,自己武艺低微,根本无法绕开重重守卫,进入长嫂的厢房。在场之人,半数以上全然不信他一介世家子弟竟然不谙武艺,另一半将信将疑,双方争论不下。他父亲突然拔出长剑,毫无预兆地直刺他的心窝。众人惊呼声中,他两条手臂神鬼莫测地一翻,拗住了剑身……于是,他纵然辩白得再大声,也没有人相信他了。后来,他就离开了那个家,带着那可惊可怖的一招,成为了武林中最黑暗、最可怕的魔头。
“哪,这就是我的故事。”
丁贫听了,横过眼来,狠狠道:“本公子的老底,你挖得还开心么?人人都有说不得的秘密,我略过也就略过了,那死老头子怎能隐瞒?”越想越恨,咬牙在他屁股上啪啪打了两记,怒道:“你这人,胳膊肘怎么向着外人?”
天心弃大笑跳开,道:“小魔头,你别急,等我老了,也会向别人说一个你的故事的。”
丁贫挑眉道:“哦?拙嘴笨舌的老和尚,到时要怎么跟人说我?”
天心弃拿走竹床竖在杂屋门口,倒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我要说你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住在苍烟落照间,会一种天下最香甜美丽的功夫。你这一辈子都春风得意,心想事成,永远、永远,都没有半点伤心难过。”
丁贫听得煞是得意,摇头晃脑,道:“这不是诳人麽?嗯嗯,使不得呀,使不得。”高高兴兴地走去帮他收拾杂物,又问:“你同死老头去了那许久,说了些甚么?”
天心弃道:“也没甚么。我问他青春年少的事来着。”
丁贫好奇道:“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居然也能记得,这样好记x_ing!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