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节堂里,吴老太君勉强用了一碗梗米粥。
她年纪大了,经历的风风雨雨也多了,晓得身子骨要紧,硬逼着自己吃完。
吴老太君尚且如此,穆元谋也打起精神来,多少填了肚子。
穆连潇躺在榻子上,说着宫里面打听来的消息。
他这趟进宫里去时,军情的折子正好放在了御书房的桌上,圣上的神色并不轻松。
据邵老将军的折子里写的,这些偷袭了关口的鞑子是去年冬天时,最后一批离开北疆的兵士。
他们比最先退回草原、穿过大漠回到古梅里的鞑子们晚了几日,快到古梅里时,遇见了从古梅里城外溃逃的鞑子散兵,得知城池已经陷落,兀纳里也被抓了,他们无家可归,便只能又回到了北疆外的草原上。
这一个冬天,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捱,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在沙漠的几处绿洲补充了粮草,鞑子们决定破釜沉舟。
冬天的关口防御不比其余季节,两军已经多年没有在冬季里起冲突了,双方都习惯了春天开战,秋季收兵。
因此,鞑子在大雪纷飞的深夜里,偷袭关口,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事,以邵老将军带人奋勇反击,把本就数量不多的鞑子彻底打散而告终,只是,打仗就会有伤亡,穆连喻就是其中一个。
穆连喻的身份特殊,邵老将军在折子里特地写明了。
圣上见穆连潇去而复返,就晓得定远侯府已经收到讯息了。
穆连潇看了邵老将军的折子,老将军熟悉的字迹让穆连潇知道,穆连喻真的战死了。
“棺椁会送回京城。”穆连潇垂眸,道。
吴老太君靠着引枕,长长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
穆元谋瘫倒在椅子上,发髻稍显凌乱,他浑然不知,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穆连诚蹲在他面前,道:“父亲,我去接阿喻吧。”
穆元谋的身子一颤,抬手按在了穆连诚的脑袋上,他摇了摇头:“让你弟弟慢慢走吧,他两年多没回家了,这趟回来,以后哪儿也不用去了,就让他慢慢来。
你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吧,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办?”
穆连诚沉声应了。
徐氏伺候吴老太君用了茶,不动声色地扫了穆元谋一眼。
穆连诚去接穆连喻,这一路上能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当年穆元谋欺穆连康年幼,想在沿途害死他,现在穆连诚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还是说,人看像人,鬼看似鬼,穆元谋怕穆连诚在沿途遭了毒手?
事情已经确定了,吴老太君疲惫,就让众人各自散了。
陆氏走在最后头,听到吴老太君唤她,她转身回到罗汉床边。
“府里要治丧,你大嫂这几日身子也不好,连潇媳妇要伺候连潇,你多帮着些。”吴老太君道。
陆氏颔首应下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不同(月票1170+)
穆元谋和穆连诚回到了风毓院。
练氏听见声音,从榻子上撑坐起来,要不是蒋玉暖拦着,她都要趿了鞋子下地了。
穆连诚三步并两步过来,又劝着练氏躺下。
穆元谋静静看了练氏一眼,转身先回了内室里。
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听得练氏眼睛都要出血了。
她大口喘着气,道:“连诚,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记得要先换身干净衣服!”
“母亲,”穆连诚轻轻替练氏拍着脊背,轻声道,“您别这么想,父亲他心里一样不好受,他只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只能做自己最习以为常的事情。
从最细小的地方,稳住自己的心神。
练氏深吸了一口气,软倒在穆连诚身上,垂泪道:“这么说,连潇从宫里带回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阿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穆连诚道。
回京的路上?
练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扣住了穆连诚的手腕,道:“连喻回来了?”
穆连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
那抹悲伤就像一把刀子,瞬间划破了练氏的心,也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明白了穆连诚的意思,穆连喻的确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
练氏哀嚎一声,重重捶了捶榻子:“那算什么回来?那能叫回来?我可怜的连喻!我送他走的时候,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听话,不会再惹是生非……”
穆连诚握紧了练氏的手,不让她在捶打榻子:“母亲,阿喻真的没有再惹是生非,战场上的事,就是如此……”
“两年多啊,我这盼着他回来,却盼到这么个结果!”练氏的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依旧无法缓解胸闷,“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连喻没了,没了!”
穆元谋从内室里出来,看着悲痛欲绝的练氏,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在榻子边坐下,道:“夫人,连喻没了,再难过,再悲痛,也要挺过去。”
练氏挣脱了穆连诚,空洞的眸子直直看着穆元谋,道:“老爷,这是不是报应呀,报应我……”
“别胡说八道!”穆元谋打断了练氏的话,叹道,“用了晚饭没有?”
练氏垂着头不语。
蒋玉暖答道:“母亲什么都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穆元谋摇了摇头,让朱嬷嬷去准备些吃食,又与穆连诚道,“你们夫妻两个先回去吧,让你们母亲冷静冷静。”
穆连诚颔首,牵了蒋玉暖的手往外头走。
朱嬷嬷端了小米粥来,热腾腾的,练氏不肯用,被穆元谋盯着,又不得不用。
那小米粥下肚,胃里面不仅没有舒坦,反倒是排山倒海起来,最后全部吐了个干净。
朱嬷嬷唤了珠姗一道收拾了。
练氏歪在榻子上,面如死灰:“老爷,以后怎么办?”
穆元谋看着练氏,沉声道:“你想放弃?”
“放弃?”练氏蹭得直起身子来,她用力摇着头,泪水从眼中涌出,“连喻的命,都赔进去了,现在放弃,我的儿子不是白死了?”
穆元谋闻言,咬着牙道:“没错,不能让连喻白死。”
练氏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胸口起伏,道:“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