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中策,就是以进为进。大人若舍得和八内侍的交情,那么进京后立刻大造声势,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公开上谏,力请皇上顺应百官。诛奸佞、正朝纲,铲除惑君媚上的八位内侍。他们无权无势,在帝前恩宠又不及大人。此举必可一踌而就。
何况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他们岂敢为私益在此关头不站出来支持大人?如此一来,文武百官和东厂、锦衣卫苦心为大人罗织的罪名,反倒成了大人的功绩。大人成了为百官请命的人,就算他们心知肚明,名义上至少也要和大人共进退,在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公开出面加害大人了。
不过这计虽比上策稳妥,却只能解一时之厄。留下东厂这个心腹大患,终是一个祸害”。
柳彪忽地插口道:“大人!”
杨凌抬眼望去,只见柳彪脸上一红,有点讪讪地道:“卑职觉得……觉得成大人的上策值得冒险一试!”
杨凌定定地瞧了他一眼,和吴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又道:“唔,那么……下策又如何?”
“下策……”,成绮韵苦笑一声,无奈地道:“下策么,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这下策,就是在大人回京前将东厂的阴谋散布出去,忌于悠悠众口,又不知大人有何对策,他们剪除大人的计划便不可再行。大人自可安全回京,不过一计不成,他们势必另寻打击大人的办法。八内侍与大人的关亲剪摘不清,这个污名就始终是他们用来威胁大人的一个借口。而且内廷外廷的士气、力量丝毫没有受损,如此下去后果如何,殊未可料。”
原来自已想出的妙计,在成绮韵眼中,只是下下之策罢了,杨凌不禁暗暗苦笑一声。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着沉重的步子。
理智和感猜、利害与得失,不断在他心中盘算衡量着:朝中至少还有一位大学士、两位尚书和一部分文官、极大部分武将是中立的。如果真用上成绮韵的上策,为了自保,就不得不追求更强大的权力,那时他们会怎么看自己?真的到了要兵戎相见的最后一步么?
杨凌思忖着,犹豫着,吴杰、成绮韵和柳彪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等着他拿出一个决断。
杨凌停在屏风间,望着屏上青山淡水如同仙境的风景,心中却是烦乱如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就在这时,门口忽地抢进一个青衣红帽的番子来,单腿点地高声奏道:“启禀厂督,金陵礼部尚书王琼王大人遣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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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逼上梁山
如果说秦淮河是温柔乡,那桃叶渡就是温柔乡中的锦榻绣床。桃叶渡头水悠悠,岸下游船岸上楼;归客行人争渡口急,歌船画肪满中流。
这酒楼妓馆笙歌盈耳,引将行人流连忘返。水面上游船如织,***辉映,画船中有江南佳色、上等乐师,让游客个个如醉如痴,不知今夕何年。
虽然天色已晚,但码头上商贩们仍高声叫卖着水酒和熟菜以及各式小吃,这里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商业、娱乐中心。
自洪武初年,朱元璋下令建淡烟、轻松、重泽、来宾等十六楼,广蓄官妓以来,杂童狎客、杂妓名优,争相献媚夺妍,金陵***脂粉气大浓,“**不忘忧国,忧国不忘宿娼”的名士官绅也趋之若骛。
淡烟楼上,南京给事中戴铣蹙眉轻声道:“王大人,杨凌肯来么?”
王琼听了淡谈一笑,环顾众人道:“今日有南京六部大员、御史台、布政司、守备营诸位同僚联名邀他赴宴,若是还要作势不来,那就不是杨凌了”。
自被贬出京,他的须发更加苍白,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可是他的神情却比往昔更加沉稳坚决。当他一向侍为无往不利的“道德礼教”能置奸佞于死地,甚至不能得到朝廷大多数官员的响应时,他才知道,如今礼乐崩坏,已不是仅仅凭着圣人遗训就可以治国安邦平天下的了。
派在京中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杨凌结交京中权贵、勋臣功卿,为他们私挟货物的事他已知道了,听说他还运回大量异国奇巧之物献给皇上、这样的人不是奸佞何必如此处心积虑?
这个人甫立内厂,就开始结交权臣、搜刮钱财,看他在江南和皇上跟前的手段,真是野心勃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大义,何惜小义?为了大我,何惜小我?现在不除去他,等他羽翼丰满,那就大势去矣。
借助东厂之力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要想不让他们借势而起,那除非是朝中百官在除奸过程中起到主导作用。可如今文武百官不能齐心协力,许多官员仍在观望,甚至包括李大学士,而自已的计策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从听人回报了京中的形势,他就决定要会一会杨凌。如今不得不在天平上放下最后一抉砝码了。
南京御史蒋钦不悦地冷哼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杨凌虽然位高权重、手握巡狩江南之权,不过我们大可不必理会他。要不是看在王老大人面上,我是决不会来的”。
同为御史的薄彦徽轻轻一扯他衣襟.轻轻斥道:“若论公义,难道你及得上王尚书?若论私仇,王大人不但是因杨凌才被贬出京,他的儿子还是因杨凌而丧命,难道不比你我更憎恶杨凌?如今内侍作乱,能够说动皇上的只有杨凌。王尚书抛却个人恩怨,设酒款待他,还不是为了江山社稷、暴民百姓?你呀,胸怀哪及得尚书大人万一,还要在此胡言。”
蒋钦闷哼一声.见席上众人都默然不语,遂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听说号称八虎的内侍原本与杨凌就是一党,甚至蛊惑圣上本就出自杨凌之意,此事在京中早已尽人皆知,王大人想说动杨凌除奸,岂不是与虎谋皮么?”
薄颜徽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钦差杨大人到!”杨凌登上搂来、匆匆一瞥除了南京守备关大人,一个也不认得,但满满四大桌,瞧那官袍分明是影子政府的各级gāo • guān,忙陪笑抱拳道:“各位大人久等了,杨某来迟,恕罪恕罪”。
他的确是晚了一点儿,接了王琼请他赴宴的贴子,杨凌着实踌躇了一阵,王琼因他贬官、因他丧子,无论公私两人可说是仇深似海,他请自己赴宴,这摆的哪一出儿?
柳彪干惯了谋杀、陷害、栽脏手段,第一个想法就是万万不可去,王琼摆明了这是鸿门宴,那老家伙要是狠下心来同归于尽,说不定会伏人手将厂督大人给剐了。
吴杰要过请贴,见后边密密麻麻一群官员,这一来也猜不透王琼的用意了,在那么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