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跑吧,等以后,等你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变成葡萄酒吧,看他们能跑去哪儿?”
一些流民开始停住步伐,在他们的前路上,好像不再是黑黢黢的街道。
他们好像看到了,亲眼看到了在那蓝血孤儿院中,那无数的孩子的悲泣。
他们好像看到了,被饿死的父母和爱人,骑士与教士们搜走了他们最后的粮食。
就这么逃吗?从这边逃到那边,从这里逃到那里,就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可以逃啊,当然可以逃啊,没人拦着他们可为什么就是迈不动脚呢?
但逃到哪儿,能活呢?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我从霍塔姆跑到了上瑞佛,我从卡夏跑到了朗桑德,我告诉你们,这次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朝着那些逃跑的人吼完,科尔顿不管肩上身上的伤,端起了手中的长枪,跌跌撞撞地朝着一名跌下马的骑士冲过去。
尽管他看不清骑士盔甲下的脸,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在冷笑。
就好像当初他跪在森林前,那骑士的冷笑一样。
“魔鬼!死吧!”
科尔顿怒吼着扑了上去,手中长枪猛地刺出。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剧痛直到这个时候才蔓延开,那是一道从肋骨到锁骨的伤口。
他能听到自己长枪哐当落地的声音,失血和胸口的剧痛袭击着大脑,他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躯体。
耳畔的地面上,科尔顿能听到骑士们左冲右杀的马蹄声,能听到流民们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鼓一样,越来越清晰。
望着布满月辉的天空,科尔顿先前的茫然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神,就,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突然啊,结果还是失败吗?
科尔顿眼前的月色模糊起来,深沉睡意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
小科尔顿,帕帕要来找你们了,帕帕没有窝囊地死,帕帕为了杀骑士而死,帕帕……
……谁在拽他手中的长枪?
科尔顿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在模糊的泪水后,他看到了一个同样痛哭的少年。
他看样子才十五六岁,眼中蓄满了泪水,他害怕得全身发抖,但还是端着长枪扑向了一名骑士。
接着他手边黑糊糊的短剑被一名老妇人捡走,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半瞎,然后她叫喊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着骑士扑去。
不仅仅是他们,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流民们,逆着人流跑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
他们颤抖着,怒吼中带着哭腔,用肉躯阻挡骑士们的冲击,一个个倒在地上。
可依旧有无数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地上的武器捡起,在被污泥和颜料染色的粗手上,武器不断地传递。
连枷、草叉、锄头甚至是砖头,流民们害怕地怒吼着,将奇奇怪怪的武器砸在了骑士们的身上。
他们甚至无法人人拥有一件武器。
“滚开,低贱的不洁者。”
一名骑士用长剑砍下抱着马腿的流民的脑袋,可他惊讶地发现,那无头躯体依旧死死地锁在马腿上。
“你,你们……”
还没等他说完,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便从腰间传来。
一名瘦弱的少年吓得满脸是泪,可他手中的匕首却从盔甲缝隙中,牢牢插入了骑士的体内。
他死活不松手,骑士反手一剑,少年的人头便落到了地上。
“砰!”
那名骑士从马上直挺挺翻倒下来,他死前看到的正是那名被他砍下头颅的少年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释然和复仇成功的快意。
不仅仅是那些流民,屋顶上,那些劳工们同样站了出来,他可能没有胆量直面骑士,可他们有他们的反抗方式。
一块块石头砸在骑士们的头盔脑门上,污泥和粪便顺着头盔的缝隙流入了骑士们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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