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谢谢你们。
“……对不起。”梅利说。
真是的……本来想到最后也安安静静地离开的……可恶……这样下去自己不就是个胆小鬼了吗?不能哭不能哭,要严肃地、认真地告诉他们才行。
“我还想……带着大家走的更远。对不起,我其实是很想和你们继续去冒险的。一起冒险。但是……我……”
我已经没有办法航行了。身为一艘船,最根本的存在意义也彻底失去了。
它半晌却哑地说不出话,路飞却抬起头,激动地大喊着:“……是我才要说对不起!我们才应该说对不起!我不会掌舵害你撞上了冰山,索隆山治也总是搞破坏,乌索普每次说修理好你了但是他技术却很烂!”
……不远处的狙击手泪水猛的流了下来。
“……但是我很幸福啊。”
“谢谢你们,一直对我这么好。我真的、真的很幸福。”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祝福的话也不需要吧,因为你们一定可以完成各自的梦想的。
能和你们一起航行真的是太好了。
从来不知道撒谎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它一点都不幸福,它好寂寞,它不想死。它还想继续和他们一起航行……继续和他们一起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看着他们完成各自的梦想……
意识开始逐渐涣散起来。身体四分五裂。温柔的大海包裹住了它的残骸,隐约的湛蓝中它朦胧地看到了荡漾在海面上的金色。像是那个少女一样、有着灿烂颜色的漂亮长发。
可雅小姐……
那是在它意识还一团混沌的时候,它听见一个温柔清亮的女声,她的口吻带着无限的眷恋、悲伤和期待,还有满心的祝福。即使是连最基本的思考意识也没有成型,它却下意识地认真聆听着她的话,直至很久的将来它也将这段经历记得很清晰很清晰——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那样,它有些吃力地想看看是谁在说话。终于,在朦胧的视野里它最后瞅见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少女,金色的头发像是流金一样垂落至背,注视着它的湿润眼神看起来有些忧伤。她用着温暖纤细的双手抚摸着它的身体,轻轻的说:
“你叫黄金梅利号喔?很可爱的名字吧。”
黄金梅利号。它叫做黄金梅利号。
这个赐予了它名字的少女继续说着:“……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你航行呢。但是、乌索普已经决定要出行了呢。到时候我也绝不会这么没出息地说出挽留他的话的——可能到时候撒谎会很难吧。所以拜托你了喔。请好好地载着他们出行吧。让他们有一段最棒的、最棒的旅行。我还等着乌索普回来给我讲述他的冒险故事啊。”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语气轻柔:
“请保护他们吧,梅利。”
……
可雅小姐,我成功地做到了喔。我拯救了它们……身为一艘船我是不是很厉害呢!虽然会有一点寂寞……但是我想,下一艘船会继承我的任务与精神的——会带着他们走到航行的终点的……
……能成为草帽海贼团的一员,我很自豪,也很幸运!
——最后的最后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
……
桑尼觉得自己最后是被艾斯巴古先生所取名实在是太幸运了。这个草帽海贼团取名简直一点都没水准,特别是那个弗兰基,身为它的造物主,究竟是取了一个怎样的shǎ • bī名字啊……这让它对自己成为这里的海贼船而感到无比的绝望,好心疼自己的。
索性最后定下的取名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名字——被艾斯巴古先生所赐予了“要像阳光一样从容快乐的、穿越残酷的万里大海”的祝福的名字。而桑尼也自信自己一定会做到这样的,无论是从木材还是造物者的技术而言,它都是一艘当之无愧的优秀船只。这么优秀完美的自己,草帽海贼团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就是眼瞎了。
说实话,桑尼对自己身为草帽海贼团的这一事实没什么自觉。对身为船的它而言,海贼旗的标志根本无所谓,它的任务只是航行,而为谁而航行,就看得到它的那个人了。
【桑尼想的不对啦。你是草帽海贼团的船啊!你的任务是为了他们而航行!大家都很棒啊……】
你究竟是从哪儿看出他们棒的啊……
【桑尼只是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而已。】
船前的狮子头翻了个白眼。
与他说话的是梅利。黄金梅利号——这是草帽海贼团的第一艘正统的船。自从死后它就变成了船精灵,一直跟着草帽海贼团看着他们,只是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它,除了桑尼。它总是穿着橙色的雨衣,声音轻柔软蠕,像个含着糖说话的可爱小孩子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偶尔与它搭搭话,这也让桑尼无聊的日常生活中增添了一些趣味。
【他们是足够配得上桑尼的优秀海贼噢!】梅利有些得意地说。
完全没看出有哪儿优秀……白痴天然的船长船医狙击手三人组,路痴粗心的剑士,还有那个好色厨师,贪财的航海士,那个船匠嘛大概审美观有些问题,唯一正常点的大概就是那个考古学家了……啊,最新进来的那个音乐家也有问题!!好好色而且居然还是个骨头……当初桑尼被吓死了好吗…………
完全是个奇怪的海贼团啊!!
【桑尼未来也一定会明白的。】
光着脚丫子的梅利有些无聊地晃着脑袋。船上有人的时候它总喜欢去观察船员们的日常生活,收集他们的点点滴滴,那些玩意儿它每天都会重复说个好几遍,没人的时候它就和桑尼搭话聊聊天。
【我倒是很羡慕你呢……】梅利露出落寞的神色。
明明就是一艘船而已。谈得上什么伙伴?
桑尼无法理解。
——啊啊,不管了。少见的安静时光,就让它惬意的休息一下吧。阳光洒在桑尼的狮子头上特舒服,今天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啊,难得船上的人一个都不在,还没让路痴索隆看船……梅利搭拉着耳朵,对于草帽海贼团一直没有回来它有些担忧:【镀膜后一直都没人过来呢……真是的,桑尼一点都不担心大家吗?】
不担心啦不担心。他们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语气中透露出难以察觉的信任。
【……有点安心了呢。】
哎?指什么?
【桑尼也逐渐地开始融入这个团体了呢!】梅利用着高兴的口吻说着,【偶尔也坦率一点吧,总是说着草帽海贼团不好不好的,还说路飞这么笨的人成不了海贼王——】
本来那样的笨蛋就成为不了海贼王的。急切打断显得有些烦躁的口吻。
【是是——】
都怪梅利这么说。桑尼心有些不安起来,那群人怎么还没回来?拖拖拉拉的连个看船的人都没有,除了那个镀膜的老头儿桑尼最近就没见到过其他的人。
……正想到那个老头儿,那个有着白色长曲发和白胡子的戴着眼镜的老头儿便慢悠悠的出现在桑尼的视野里。他瞧见桑尼后,快步走了过来。桑尼心一紧,这个镀膜工人给它的感觉不是那么简单。它小心地瞅那个家伙站定在它跟前,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膜后点点头,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突然望向了那个狮子头。
“他们不会来了。”
……哈?
“草帽海贼团被王下七武海之一的熊给拍飞到世界各地了。”老头推了一下眼镜,像是感觉到它的不敢置信后,半晌又慢条斯理地回答,“最近还发生了‘大事件’——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路飞的哥哥艾斯死了。不过安心吧,晚点我准备出发去女儿岛寻找路飞,可能你要等上挺久了,我想让他们各自修炼……嗯,大概两年吧,修炼两年然后再出发航行。”
……这突然的事实让桑尼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梅利也惊得张着嘴巴。
等等等等……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知道自己听得懂?不不不,说实话现在的桑尼还没有具备说话的能力,只是具备自我意识而已,但是对方像是能听到他内心的话一样随即又回答:“放心吧,我并不是能听到你说话,我只是相信你听得到我说话的。”
“你可能要等上两年了。”
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的老头,又自顾自地离开,根本不打算再对愕然的桑尼与梅利再解释什么。梅利小声地惊呼着,用手捂住嘴:【……我总感觉那个男人有些奇怪呢。】
他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好吗……什么要等上两年啊……
话是这么说,桑尼的心却觉得越来越不安,感觉心顿时空落落了起来。如果……如果那个奇怪老头儿说的是真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它被暂时抛下了?开什么玩笑,它可是用宝树亚当制作出来的船啊……这算什么。他们去修炼不带上自己?桑尼烦躁地想。
【桑尼……】梅利注意到对方似乎有些烦闷,噗地露出了笑容,【你就坦然地承认一下嘛。】
……我说了什么不坦率的话吗?
【没没没啦……唔,看来我们真的只能等上两年了呢。】
…………你居然真的相信那个老头的话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平静啊?不是喜欢草帽海贼团喜欢的要死吗,现在那个奇怪老头儿又说他们都飞走了离开了,还要等上两年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语气像是被说中心事一样的不悦与难以察觉的羞赧。
【我和桑尼你一样啊。相信着他们。桑尼,对他们多一点信任吧?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还是说见不到他们而感到寂寞了呢?】
完全没有好吗!!!
【……安心吧。相信未来的海贼王吧。】
梅利说了和那个奇怪男人一样的话。未来的海贼王……路飞那个白痴怎么可能会成为海贼王呢……它暗自在心里嘟哝着。
【身为伙伴你也要相信他们哟!】
一艘船哪儿来的资格当伙伴啊……
【你这么说太伤他们的心啦。嘛,你其实也很希望当他们的伙伴吧?安心吧,他们可是在内心深处把你当做他们的伙伴哦。】
你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桑尼无力了。反正它也说不过梅利啦……这个家伙完全是草帽海贼团的忠实粉丝团嘛。
【看得出啊。看上面。】
狮子头抬起来,用着交杂着困惑和紧张的眼神注视着上方。
那是随风飘扬的挂在帆上的海贼旗。草帽与骷髅交织的奇怪标志醒目得过分。望着那面旗子,它感到心底涌上一股自豪感,这种感觉让桑尼怔了一会儿,然后它望望梅利,有些犹豫地说:“……可能你说的没错。我开始在心底里慢慢接受草帽海贼团了。我认为他们会实现各自的梦想——但是梅利,”它显得有些局促一样的小心地说,“你不嫉妒我吗?你很想与草帽海贼团一起航行吧?”它突然沉默了下来。
梅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它:【你说得没错。我很嫉妒你!非常非常的嫉妒你,嫉妒你可以陪他们一起去航行……但是我也很满足啊。我已经足够庆幸了。因为我与他们航行的那些最初是桑尼你从未经历过的。就是桑尼……没想到你突然这么坦率地承认了呢?我很开心啊!桑尼察觉到了路飞他们的人格魅力呢!他们都是很棒的人,对吧?】
有些不情不愿地,狮子头微微上下摇晃了一下。
【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这么一想,路飞他们的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反而让桑尼的心扉逐渐打开了呢。放心了。】它喃喃地念叨着。
什么意思?
不好的预感浮上桑尼的心头。
【……使命完成了的感觉吧。】梅利轻声地说着,【很早开始我就觉得我要消散了,今天也的确是个好日子……毕竟我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它伸出手来,注视着自己透明的几乎要融入空气里的双手。
……我还需要你啊。
【桑尼已经不需要我了。但是没关系,我们都是草帽海贼团的一员嘛!】梅利笑眯眯地说,【别摆出一副那么难看的表情……会哭都是胆小鬼呢!离开也好好地笑着离开才对,又不是去哪儿,说不定我还一直看着你们呢……】
从它的脚底开始有迷离的光点逐渐地分散漂浮。
梅利慢慢地飘过来。它伸出手去抱那个狮子头,手穿过去让它有些不安,它想装作自己在拥抱着桑尼,勉强维持了那个对桑尼而言没有任何体温感触的举动后,它笑嘻嘻地说:
【我很安心的,有了桑尼,草帽海贼团一定会走的更远的。你会陪着他们走到航行的终点——要相信他们会回来噢,耐心地等待两年吧。】
……你不看着他们吗?
【当然要啦。……所以,拜托桑尼你替我看着他们了。哦记得,当最后的当最后,要帮我告诉可雅小姐——告诉我我身为梅利号我保护了草帽海贼团!可雅小姐就是乌索普的友人啦!】对方兴高采烈地说着,似乎一点都不感伤,【我早就该离开了,居然还可以多看一眼他们,我好幸福呢。】
梅利松开了手,它的面部已经开始逐渐分散了。那些光点缓缓地坠落至海洋里。
【我就在这片海洋里哦。一直都会看着你的,桑尼。约定好了啊,桑尼。请继承我,去注视着他们,保护他们,帮助他们完成梦想吧。】
……当然了。
桑尼没有哭。它望着大海,感受着海洋潮湿新鲜的味道,那像是梅利的味道一样。
我一定会继承你的精神,帮助他们,保护它们,直至他们完成梦想的。
——毕竟,我可是未来海贼王的船啊。
END
当时这里看哭了……真的觉得好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