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17.第 17 章(2/4)

殷琅这一来一回累得不轻。

熬煮好的药装在罐子里被封上,但他还是怕骑马回来的路上颠洒了,便一路小跑着回来的,此时正大汗淋漓,累如狗喘。

他将手里的食盒高高举起来,递到许君赫的手中,又道:“殿下,砸锁的东西奴才也带来了,何时动手?”

许君赫坐在墙头,将食盒打开一看,里面只放着一个药罐和小碗,“糖葫芦没买吗?”

殷琅一惊,擦着汗道:“奴才给忘了!现在就去买。”

“罢了,明日再买。”许君赫喊住他,道:“你在此处等着。”

他带着食盒落地,回到寝房后将食盒放在桌上,转头一看,发现就在他出去的这一会儿时间,纪云蘅自作主张地将他原本卷起来扔到一旁的外衣展开,披到自己身上。

宽大的衣袍能完全将纪云蘅的身体笼罩住,肩头松松垮垮,袖子更是长了一大截,跟台上唱戏的人穿的衣裳一样。

许君赫觉得好笑,喊道:“过来喝药。”

纪云蘅慢吞吞爬下床,来到桌边一坐,把药罐里的汤药倒在碗中。

药已经不烫口了,她倒上满满一碗,捧起来就喝,神色平淡,好似完全感觉不到汤药的酸苦一样。

许君赫自己喝药的时候,虽然不会做出夸张的反应,但也会因为难以忍受的味道皱眉,却没想到纪云蘅竟然能如此平静地大口喝药。

他说:“先前答应你的糖葫芦明日再给你买。”

纪云蘅喝完了一碗,又往碗里倒,殷红的唇抿着褐黑的药汁,说:“不要了,昨日想吃,今日不想。”

许君赫又问,“有别的东西想要吗?”

纪云蘅点了下头,十分没有眼色道:“想要你帮我修屋顶。”

许君赫抬脚就走了,“把药都喝完,不准余下。”

笑话,他堂堂一个皇太孙,上房顶给人修瓦像什么样子,又不是瓦匠,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

许君赫翻墙而出,与殷琅一起,开始动手拆锁。

虽说这地方偏僻无人,但许君赫来此地一直都是秘密行程,除却殷琅和贺尧之外没带其他人,所以换锁这事还真得他自己动手来。

许君赫将挂在外面的锁给卸了,虽然技艺不娴熟,但他一身的蛮力,硬生生在木门上打了孔,将锁扣装在了里面。

就这简单的一个活,两人合力整了许久。

殷琅的手掌磨得通红,累得吭哧吭哧喘,半点东宫里大总管的气度都无,由此也记恨上了纪家人。

若不是这些人将姓纪那丫头的小院换门换锁,殿下就不会来亲自换锁,也就不会牵连他一起受累了。

连他都尚且如此,向来脾气不好的太孙殿下就更不用说了。

殷琅悄悄瞄了一眼,见许君赫的脸色比烧过的煤炭都要黑,分明是六月暑天,眉眼跟染了霜雪一样冷。

约莫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纪家人的身上刮几层皮下来了。

许君赫垂着眸将殷琅买来的新锁挂上,忽而问道:“瓦顶漏水……要怎么修补?”

殷琅吓得失声,“殿下??”

纪云蘅喝了药就爬回竹榻上睡了,许君赫忙活完之后进门见她睡得正熟便没打扰,将钥匙和药放在她桌子上而后悄声离开。

他回到行宫沐浴更衣,吩咐殷琅往纪家传口谕,邀纪远一同游湖。

口谕传去纪家的时候,纪昱的庶弟正在宅中作客。

先前皇太孙做东的宴席上特地点了纪远坐在他身边的事已经传开,加上纪昱有心宣扬,几个早已与他分家的弟弟纷纷提着礼赶来贺喜。

谁人不知皇太孙是什么人物,就算是在京城上赶着攀附的人都数不胜数,而纪远这种八品小官的儿子,能在皇太孙跟前说上一两句话都已经是奢望,更遑论在宴席上被皇太孙点了名。

更为重要的是,太孙殿下一开始注意到纪远,竟是夸奖他腰间的穗子好看,这话头一扯,就落在他妹妹纪盈盈的身上。

今年刚及笄的纪盈盈也是个美人坯子,即便面容还未长开,在同龄人中也算出挑,如今正是开始择亲的年纪。

再往后的,纪昱自己都不敢想。

正接受庶弟的吹捧时,口谕就传到宅中,纪昱欣喜若狂,赶忙让宅中下人出去寻自己那争气的嫡子。

王惠闻讯飞快赶来,确认是皇太孙传口谕邀请儿子去游湖之后,欢喜得语无伦次,再没有平日里当纪宅主母的那副端庄模样。

纪昱夫妇俩一时都觉得自己生了这么争气的儿子,脸上有光,腰背都挺得比平时要直,甚至打赏了些下人,纪家上下喜气洋洋,就差敲锣打鼓宣告着天大的喜事了。

纪昱那没出息的庶弟见了,一边嫉妒得心梗,一边又强颜欢笑地谄媚。

这些吹捧让纪昱极是受用,直言自己人到中年鸿运才姗姗来迟,仿佛是已经瞧见自己儿子日后青云直上的场景。

纪云蘅对纪家的热闹和喜悦全然不知,她喝了药之后睡得极是安稳,出了一身汗,再醒来时头不痛了,高热也完全消退。

这会儿脑子才像是真的清醒了,回忆起生病的时候许君赫来过,又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宽大衣袍,竹榻上那潮湿的腐味褪去,余下点轻浅的香气,将纪云蘅包裹起来。

她看见桌上放了一把钥匙和一个描金小瓷瓶,瓷瓶打开之后是满当当的棕色药膏。

她动作有几分匆忙地推开门,就见院中空空如也,给她送了药的人已经离开。

纪云蘅捏着钥匙去后院,只一眼就看见原本紧闭着的,光秃秃的朱门,此时却挂了锁在上面,嵌在门上的孔像是粗暴打出来的,参差不齐。

她走过去用手中的钥匙一试,锁就开了,从门环上取下,她尝试着推了一下。

这门不是实木的,并不沉重,被她这么一推就开了。

夏风像是在门后排了很久的队,门刚开了个缝就迫不及待灌进来,吹拂在纪云蘅的脸上,满是雨后的清新气息。

这扇门在她的用力下完全被推开了。

这也是纪云蘅在小院里生活那么多年,头一次站在院内以完全敞开的大门的视角看外面的风景。

终究与以前那条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些许风景,或是她钻出去之后所看见的景象不一样。

她也是今日才发现,这扇门并不宽阔,站在门内往外看,最多也就只能将横排的几棵树收入视线内,从茂盛的树叶里窥得零碎的蓝天。

就是这样一扇小门,困死了她母亲的余生,困住了她年幼的岁月。

纪云蘅往空中轻嗅,恍然在风里闻到了自由的气味儿。

她将门又锁上,回身打水,开始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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