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流星从墙身伸出一个头,小心观察。
一个人靠着墙仔细擦拭长刀,一个蹲在地上看铺散成圈的宝石扑克。两人一直没有交流,直到蹲在地上的桐谷一辉开口叫了一声:
“七海前辈。”
在一堆卡牌中,桐谷一辉沮丧着脸:“占卜结果说,港口Mafia已经追过来了。”
“啊啊啊啊,”他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啊,不就是碰巧杀了港口Mafia的任务目标,一个异能精神病——没有理智也没有组织的异能者疯子而已,没有任何理由就杀了六个人,死了是大家都想要的结果,我们做了他是为民除害好不好,怎么港口Mafia一直紧追我们不放,还得躲到这里,下水道好黑啊。”
“因为港口Mafia在横滨的命令是绝对的。”七海建人说,“他们认为,不打招呼抢先杀死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在扰乱横滨的秩序。”
异能精神病,又叫异能突变体,据说是由异能引发的一种类人级现象,是港口mafia的清理对象。
听说港口Mafia最近刚换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首领,对异能者的监控十分严格,尤其是他们这种来历未知的异能者。
说起来,他们的具体来历是……来着?
眼见着同伴大有把自己薅秃的可能性,七海建人刀也不擦了,站起身,上半身的阴影占据墙壁。一身制式的白衬衣掩盖发达肌肉,如果不是听见他的名字,海生流星会以为这人其实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他领头离开藏身之处:“走了,带路吧。”
“诶诶,前辈,慢点。”桐谷一辉一抖,随后赶忙追上,“这么黑我可不敢一个人呆着。”
他们从海生流星身旁经过,拖着又长又黯淡的影子,确定他们察觉不到异样,海生流星比划一个OK的手势,蹑手蹑脚地靠近,用煞有其事的气音对伏黑甚尔说:“Startmission。”
……又看不见你,大可不必这么有氛围感。
但海生流星可不管伏黑甚尔的无语眼神,甫一说完,她就跟上了桐谷一辉。
行动计划超绝简单。
首先,需要一张海生流星的照片。
这个问题不大。
横滨那么大,海生流星的照片可怜巴巴就只见过两张,一张太宰治随身携带,不好偷走,就只能偷走另一张。
所以现在礼堂里的和尚只能对着空相框念经啦。
其次。
照片已经被贴在了下水道深处,将碍事的七海建人引开是甚尔哥的事,海生流星只需要带人将扑克献给遗像,任务至此完成。
牌背宝石在潮湿漆黑的水道中依旧看得出瑰丽的光,在异能力的带动下,数张扑克自动悬浮在桐谷一辉身前,层层叠叠。他一边跑一边指尖轻点,将扑克摆弄成复杂的牌阵。
扑克轨迹藏有命运指引,一张黑桃J悬停在手边,桐谷一辉正想将它划到角落——
黑桃J没有动。
准确地说,黑桃J不听他的命令了。
桐谷一辉愣住,脚步一滞,连带着身后的七海建人也停止前进:“怎么了?”
“额,前辈,那个,”桐谷一辉盯着黑桃J半天没动,头发都快被挠秃。
最终,他一脸沉痛地下定结论:“我的异能,好像卡住了。”
“……”
你是不是没睡醒?
七海建人很想这么问。
他所不知道的是,附着在那张黑桃J上的力量不止一股,严寒在与异能拉扯,在黑桃标志尖端留下一点透明水珠。海生流星附着在卡牌之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和桐谷一辉的异能对抗。
咻!
她再努力一拽,黑桃J的异能就再也坚持不住,卡牌连同其上闪耀的水晶和珐琅,以强大的惯性和初速度,猛然一头扎进了看不清的黑暗里。
七海建人:“怎么回事?”
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桐谷一辉也弄不清楚,尽管这是他的异能力。
“大概……是让我们跟上吧……”
四面八方的风声开始夹杂急促的脚步声,间或还有金属冰冷的碰撞。港口Mafia掌控着比地下水道更加复杂的情报网,这么短的时间,他们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这让桐谷一辉更加焦虑,他一咬牙,也不管黑桃J到底什么毛病,闷头就扎进黑暗里。
越往里,就越觉得阴森。
渐渐地,连宝石的折射光都不再看见。
地下水道四通八达,呼呼的风声不知来处,空气里每一颗粒子都是呜咽的源头,找不到方向,好在港口Mafia追兵的脚步声暂时消失,桐谷一辉略微松了口气。
“额,七海前辈,你在哪里?”
风里没有回答。
桐谷一辉不知道黑暗里有两只跃跃欲试的鬼,其中一只已经将他心心念念的前辈勾走,他在黑暗里瑟缩了一下,不知想什么,就咬牙继续往卡牌指示的方向潜进。
过了一会,余光里出现一点猩红的反射,他的黑桃J就安安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完整,干净,没有被污水淹没。
桐谷一辉下意识伸手去捡。
但很快他就僵住了。
这是一条无法离开的死路,前面的砖墙被水泥封死,一点缝隙都没有,诡异的严寒爬上背脊,浸没了他,他不知道这是鬼压身,说不出话,牙齿在打颤,分不清究竟是被冻的还是到底被吓的。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
手上的扑克牌散落一地,无风自动,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往一点集中,摆出一个占卜结果为死亡的牌阵。
同时墙壁上多了一张照片,黑白为底,死气沉沉,在依稀可辨认出的美丽和苍白中——一双冷冽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