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没抬头,他知道李七来了,有点抹不开面子:“那什么,老七,我这走的匆忙,也没跟你打个招呼,那个摊煎饼的都跟你说了吧,事就是这么个事,我实在没得选。”
李伴峰问了一句:“怎么叫没得选?”
车夫抽了一口旱烟,吐了吐烟沫子:“我不是为我自己,我也不怕自己掉了位格,
我是为了黄土桥,我不能让黄土桥变成旧土,那是师父留给我的地界,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李伴峰打断了车夫:“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带你去找那个摊煎饼的,我保证不让黄土桥变成旧土,我不给他这个机会,你敢不敢和他打一场?”
“敢,怎么不敢,”车夫又抽了一口烟,话说的挺有气势,但他没站起来,“可是我要回去,就得把契书埋了,能埋契书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都让那摊煎饼的算出来了,他算得挺准的,要是契书被他挖了……”
李伴峰道:“我叫人帮你看着契书,不让别人挖出来,你信得过我么?”
“我信你,肯定信得过你,可这事儿呀,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地界得保住,契书还得保住,我要是一直待在黄土桥,怕是不行,所以说这事儿……老七,你别急呀,那什么,咱们再商量商量!”
李伴峰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
到了北桥,李伴峰来到了煎饼摊子,对秦不漏道:“摊个煎饼,卷薄脆。”
秦不漏麻利儿把煎饼摊好了,递给了李伴峰:“七爷,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你算算看,我为什么回来?”
“您回来跟我做生意。”
“为什么就不能回来找你算账?”
秦不漏放下铲子道:“其实我挺担心的,你回来找我算账的概率也挺大的,因为你性情特殊,很多东西不能按常理去算,算了也不准。”
李伴峰几口把煎饼吃了:“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摊煎饼的带着李伴峰回了自己的家,也就是小秦姑娘的家,小秦姑娘上前迎接道:“您是七爷?”
李伴峰点点头。
“我酿了一罐酒,想让您帮我转交给五爷,”小秦把酒递给了李伴峰,“劳烦您告诉五爷一声,我不想纠缠他,只求他下次来的时候,把我眼中的情根拔了。”
情修技的最大特点在于不好识别,李伴峰问小秦:“你能分辨出情根?”
小秦摇头道:“我分辨不出来,但是能推算出来,我和五爷素不相识,我也不是不要脸的女人,三两句话差点全全都交给他,这里边肯定有别的手段,
迷香药散之类我都能防备,念修、文修的技法我也见过不少,唯一防不住的,可能只有情根了。”
李伴峰笑而不答,转脸对秦不漏道:“黄土桥有煤有矿,以你们父女俩的心机,想要经营起来应该不难,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秦不漏道:“七爷,黄土桥是什么名声您也清楚,就算我们今后本本分分做生意,各大家族也不会把本钱下在这里,甚至会处处给我们使绊子,
如果七爷不肯帮我们一把,黄土桥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又算对了,不用别人动手,李伴峰已经做好了给他下绊子的准备。
“名声烂了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这事也怨不得别人。”
小秦姑娘在旁道:“七爷,我们要是不这么做,黄土桥就完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话又怎么讲?”
秦不漏对李伴峰道:“七爷刚才说我们父女有心机,只当七爷夸奖我们,我们认了,
我要地头神的位格,只是为了晋升云上,既然有这份心机,您且说说,我为什么不去新地弄个地头神的位格回来?
新地的地头神远离凡尘已久,算计他们更容易得手,可我为什么非得在黄土桥这地方和丧门星、洋车夫苦苦相争?这两人修为可都不止云上一层。”
李伴峰想了想道:“你是为了晋升云上之后,吸取正地人气?”
秦不漏摇头道:“七爷,丧门星在时,黄土桥的人气已经所剩无几,异怪繁盛之地,人气都不见得比这里少,
这里不仅人气不旺,运道也被丧门星败光了,但凡为我自己考量,选一百次,都不会选在这个地方,
可我们世世代代都在黄土桥生活,这是我们的家,我想把丧门星赶走,硬拼又拼不过,只能变本加厉让黄土桥衰败下去,直至逼近旧土,逼着丧门星离开。”
李伴峰看了看这父女俩,问道:“你们说的是实话?”
秦不漏道:“北桥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黄土桥人,七爷如果不信,可以逐一查证,谎话说的再怎么圆,经过众人嘴里,肯定也有破绽,
我也愿意立下契书,但有半句虚言,愿受惩处。”
“契书肯定是要立的,”李伴峰掏出了契纸,“我可以经营黄土桥这块地界,但经营获利,必须由我支配。”
秦不漏点头道:“这是当然,只求七爷也给我们这些本土人留碗饭吃就行。”
“这你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但除此之外,你们还要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当紧的事情,
内州一直想要一块正地,而今车夫走了,内州很可能乘虚而入,黄土桥是普罗州的地界,永远不能交给内州。”
秦不漏闻言道:“七爷,实不相瞒,我修为早就够了十层,如果想要晋升,直接脱离肉身去内州就是了,
可我这膝盖太硬,弯不下来,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向内州低头!”
李伴峰在契书记下了这一条,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你能把北桥这些人都送去车站,还能给他们办了路引,证明你在关防使那里有些根基,
经营生意,与外州必然有所往来,但大事面前,必须分得清里外。”
秦不漏点头道:“北桥有门规,一会请七爷过目,和关防厅的所有来往,都在规矩之下,要有不妥之处,还请七爷多加指正。”
李伴峰道:“第三件事,你的新道门,必须让我知晓。”
秦不漏一怔,小秦在旁边直咬嘴唇,她没想到李伴峰能猜出她爹正在创建新道门。
李伴峰知道这事让他们为难,但双方如果想要合作,这事必须要说明白:“新道门是你独创,还关乎修为,按理来说,我不该问,
但你这道门太过诡异,日后你我若是生出嫌隙,只怕我要吃大亏,总得提前做些防范。”
秦不漏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确实正在创建一个道门,这个道门的紧要,是老夫自修行以来,做的最多一件事。
李伴峰想了想:“你是算修,做得最多一件事,自然是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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