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附近并无土匪,官府又在何处?”她讷讷问道。
离阳嗤笑一声,说道:
“你以为,有人生下来便是匪么?大灾后,但凡还有气力的百姓都是匪,至于官府,大概给水冲走了吧。”
琉璃沉默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离开。
毕竟以她如今的孱弱力量,一旦离开这古井的保护,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并没有自以为的那般心无畏惧。
当她失去了强大的力量,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以往不曾感受过的“恐惧”接踵而至。
她担心被那些匪徒抓走,担心如这个粗鄙的“人族叛徒”所说的那般:先那个,再那个。
而最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身处困境,她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个“叛徒”。
第五日,她被迫吃下偷盗来的牛肉,第二条戒律被破。
琉璃说服自己:这仍并非自己所愿,乃是被迫为之,不算坏了修行。
……
时间继续流逝,洪水在退去的第二天,气温开始下降,季节被扰乱。
一夜之间,外头尚未全然退去的水开始结冰。
二人一觉醒来,发现头顶井口开始飘起晶莹的雪花。
离阳脸色一变:
“看来妖族比我想的更狠,大水退潮,再下大雪,是不想给人半点活路。”
对方不只是要杀死钱塘百姓,以此牵扯朝廷与道盟的精力。
也是要将这片土地变成绝境,以此来间接杀死他们两个。
没错,妖族无法久留,短时间也搜寻不到他们,但若外头苦寒,没有吃喝,匪徒遍布,那两个丧失修为男女,又怎么活?
“这座井有法阵,可以抵挡寒意。”琉璃说道。
离阳脸色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这不只是御寒的问题,还有若大雪冰封,我们去哪里找食物的问题。你在井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琉璃没有反对。
相比于“江湖经验”丰富的对方,她除了佛法修为高深,其余的一概不如,更何况又是个美貌的女子。
若跟去,反而容易拖后腿。
“恩。”她点了点头,在莲台上坐了下来,目送离阳钻出头顶的井口,开始等待。
而这一次,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回来。
直到外面入夜,琉璃肚腹开始咕咕作响,她才茫然地从打坐中醒来,本该庄严肃穆,如神像般不掺杂人性的眼眸内,浮现一丝担忧。
她并未发现,随着两次破戒,她已经越来越像个“人”。
而就在她决定爬出去寻找离阳的时候,脚步声传来。
然后一道人影“咚”的一下砸了进来。
离阳浑身染血,气息紊乱,左手中拎着那条布袋,右手死死攥着剑柄。
“你怎么了?”
琉璃愣住了,然后屈膝一跳,白嫩的脚掌数日来第一次迈下莲台。
她走到后者身旁,捡起地上的赤红晶石,略显生疏地摩擦剑刃,点燃剑火。
昏黄的光芒扩散开,她瞳孔骤缩,发现的后背多出了一道狰狞的刀口,鲜血染红了道袍。
“大呼小叫……什么,死不了。”
离阳咬牙吸气,趴在地上不动弹,只是喘着粗气:
“就是累了,让我歇会。”
琉璃有些手足无措,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返回莲台,攥着那几瓶金疮药返回。
咬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念诵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然后,才小心地用手指将伤口位置的道袍撕开一块,从玉净瓶中倒出清水冲洗干净,又敷了药,犹豫了下,从白色衣袍下摆“刺啦”撕下一截,帮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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