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他抿唇强忍着焦急,目光频频朝道路两侧扫去,希望别有任何佣人出现在视线范围之中。加茂伊吹调整着速度,力所能及地加快脚步,但保持平衡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大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他甚至无暇擦干。
在朝前又跳出第十二步时,加茂伊吹敏锐地注意到,头顶有声极为明显的响动。
他飞速抬眸,惊疑与不安的情绪从眼底闪过,最终汇聚为浓重的戒备,直直射向头顶那颗茂密的梓树。
加茂家没有所谓的特种部队,而且加茂伊吹变成残疾已经一年有余,他不认为父亲会分出精力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黑猫进出院落多日,早就摸清了守卫换班的安排,不该没能察觉树上长久藏着某人。
也就是说,这人是突然出现于此,结合今日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来看,要么是不怎么安分的客人,要么是别有用心的刺客。
加茂伊吹更倾向于后者,但呼救显然并不是最佳选择。
树上依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树冠卷起微风,抖得叶子沙沙晃。
加茂伊吹从下朝上看不见是谁在做些什么,也不敢轻易暴露后背,只能暂时保持对峙姿态,警惕地辨认发出声响的具体位置。
这段插曲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久,只是不到半分钟,一道格外清脆的断裂声传来,紧接着,大概只比加茂伊吹矮上一头的粗树枝被稳稳地丢在了他脚边。
茂密的枝叶间重回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加茂伊吹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犹豫一瞬,猜想对方可能目睹了自己前进的全过程,所以才为他提供了帮助。
即使是怜悯也好,太久没感受到他人给予的善意,加茂伊吹显得有些无措,他缓慢地蹲下捡起树枝,起身时的动作便快了很多。
有了树枝充当手杖,他的重心更加平衡,粗略估计一下,只要别再发生什么意外,应该还能在计划好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提起的心脏在此刻终于稳稳落下,他望向树叶里的阴影,压低了声音说道:“谢谢。”
他本来想问问对方的名字,但对方明显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他又想报答对方,至少开出一张有价值的口头支票,但他一无所有,甚至无法给予承诺。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之后有机会再……”加茂伊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总之,谢谢。”
他转身继续前进,走了几步,突然感到全身充满力量。
“看吧,我还没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加茂伊吹步伐平稳许多,他终于能够分出一部分精力与黑猫对话,“这应该是我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这份高涨的情绪支撑着他走进母亲的住处,在侍女的惊呼声中直直跪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上。男孩面容瘦削,衣着脏乱,却定定地挺直脊背,任人如何劝说都不肯起身,只是望着面前紧闭的纸门,眼底闪着灼热的光。
屋里没人,他知道的,但他要跪。不仅如此,他还要坚定地跪、长久地跪,跪到母亲心软,跪到父亲松口,跪到他的人生有资格重新回归正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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