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为正说到这儿轻叹一声,又道:“更让我佩服你的是,虽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幕后之人,仍然可以克制心中的怒意,没有让人立刻将我五马分尸,给我一个当众说话的机会。你做这些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如此一来,皇子们自相残杀乃至谋逆的丑事就可以掩盖,悉数推到齐人的头上,从而让景廉人松一口气。”
“毕竟……自相残杀太难听了,如果说这都是齐人的阴谋,至少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你和皇家的威严也不会太过受损。”
这番话让周遭鸦雀无声。
景帝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利刃加身依然侃侃而谈的中年书生,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好奇,没有问对方明知此举之意,为何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淡淡道:“南齐李端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居然能够找到你这样的棋子。”
杜为正却摇了摇头,缓缓道:“虽然我人在此地,却也听过我朝先帝的事迹,只恨不能亲眼得见天颜。你也不必继续猜,我是齐人,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齐人。我没有了不起的身份,只有一腔恨意绵绵不绝。当年我的父母亲人死在景军屠刀下,我侥幸活下来,一路来到这座都城,便只想着给他们报仇,迄今已有三十二载。”
“原来如此。”
景帝并不在意,只要确认对方的齐人身份并且公之于众,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就在景帝要让合扎武士枭首此人的时候,杜为正忽地轻叹道:“可惜。”
景帝皱眉道:“可惜什么?”
杜为正望着他说道:“可惜你实在是太强大了,就连庆聿恭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景帝冷冷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在朕面前玩一手挑拨离间?”
“不是挑拨离间,乃是肺腑之言。”
杜为正神色从容,诚恳地说道:“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二年,冷眼旁观众生,没人比你更强大。你将夏山军主力调去西北边境,导致庆聿恭身边的力量很孱弱,因此他根本不敢妄动,只能做一个忠臣。而且我还知道,虽然庆聿恭被称为大景第一高手,但你的武功甚至不在他之下。”
“你是天子,手下能人无数,更有雄兵数十万,眼界、谋略、武功无一不是顶尖,几乎是无懈可击。其实一开始我的复仇对象是你,后来发现实在是太困难,难到我无从下手,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标放在你的儿子们身上。”
“虽然我成功了,但我仍然觉得很遗憾。”
“只是人力总有穷尽之时,所以我即便很想你死,但也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景帝躬身一礼。
这一幕让文武百官和景廉贵族五味杂陈。
区区一介书生,在异国他乡煎熬三十多年,竟然能以谋士之身搅动风云,害死太子又引四皇子反叛,这确实是难以置信的事迹。
但他偏偏碰上了几乎没有弱点、连庆聿恭都必须低头的景帝。
然而在中年书生俯身行礼的时候,景帝心尖忽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因为之前书生和景帝的对话很冗长,再加上他这一礼非常自然,旁边的两名合扎武士稍稍放松了警惕。
下一刻,中年书生脚尖一拧,如离弦之箭冲向三丈外的景帝!
快到拉出一道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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