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感叹。半个世纪过去,人类用蒸汽、机器和科学覆盖了魔法的痕迹。随着猎魔人协会迁入无昼城,魔物、血族和猎魔人渐渐变成了坊间传说,科学家和实业家的照片,取代了教科书上猎魔人徽章的图案。人们不停地寻找矿藏,开采石油,将煤炭投入锅炉,看着浓浓黑烟冲向天空,自以为成为了自然界的霸主。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出现伊斯梅这种自信到自负的商人,真是再正常不过。
转眼间,又是两天过去。海面一直像镜子一样平静。
人们看见“海难”两个字,总是先想起阴霾的乌云、倾盆的暴雨和摇晃的船只,因此海面越平静,他们越高兴,以为这是平安无事的征兆。埃里克却告诉我,风平浪静,意味着瞭望员很难用肉眼观测到冰山,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望远镜。
我愕然地看着他:“没有望远镜?甲板上的乘警都有望远镜,瞭望员怎么会没有呢?”
埃里克正在看书,听见这句话,冷峻的眸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这就要问上帝了。”
像泰坦尼克号这种级别的轮船,望远镜不可能只有一副。船长、伊斯梅、大副、二副,甚至三副和乘警手中都有一副。然而,最该配备望远镜的瞭望员却没有。
为什么?
似乎确实只有上帝才能解答。
午宴的号角吹响,我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换了一条浅蓝色的裙子,领边、袖口和裙摆均绣着波浪般轻盈的粉色真丝。然后,走到埃里克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别看书啦。走,吃饭去。”
他只好合上书,低而无奈地说道:“你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突然出现在大楼梯餐厅,不少人都对我们露出警惕的表情。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伊斯梅却拿着巴卡莱特高脚杯,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又见面了,预言家夫妇。”
埃里克点点头,像是没听见他的讽刺般,不冷不热地回应道:“伊斯梅先生。”
伊斯梅啜饮着红酒,自满地环顾四周:“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这艘船不可能沉没,她是工业时代的奇迹,拥有最先进的技术,蒸汽机比三层的楼房还要高大,这样一艘巨大的、奇迹的、梦幻的邮轮,怎么可能沉没。希望你们夫妇不要再散布谣言了,可以么。”
我不禁笑道:“伊斯梅先生,我丈夫从未说过这艘船一定会沉没,他只是提醒船长,注意冰情警告而已。难道让船长注意冰情警告,也算散布谣言吗?”
“女士,我可是亲耳听见你说,你无条件相信你的丈夫,‘他说这艘船会沉,就一定会沉’这句话。”
“我确实说过。”我不紧不慢地回答,“但我的丈夫并没有说,这艘船一定会沉呀。”
伊斯梅滞了一下。
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么说,是我误会二位啰?”
“我还是那句话,”我走到自助餐桌前,拿起一杯鸡尾酒,“伊斯梅先生与其费尽心思地澄清关于沉船的谣言,不如先想想,当海难发生时,十六艘救生艇怎么分配吧。”
伊斯梅的脸色猛然一沉:“女士,我说过很多遍,这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轮船,那些救生艇只是摆设而已!”
我对他举了举高脚杯:“是么。那祝你的梦想实现,梦想家伊斯梅先生。”
伊斯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自助餐桌的另一边,一个女孩子对男伴抱怨道:“怎么会有这种女人?所有人都希望这艘船平安,她却一直诅咒这艘船沉没。你说,船沉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晃了晃高脚杯,反唇相讥道:“原来航海平安与否,只需要‘希望’就好,那你现在回房‘希望’大西洋的冰山全部融化吧。泰坦尼克号说不定会因为你的诚心祈祷,而逃过一劫。”
女孩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我放下高脚杯,挽住埃里克的手臂,对这些人挥了挥手:“诸位,晚上见。”说完,不管他们如何谩骂与诋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