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百余士卒跪在地上,反缚双手,颈上都压着一口钢刀,外围是被号令来监斩的三军将士,铁甲寒衣,严阵肃立,枪头的红缨在夜风中徐扬,一把把钢刀被篝火映得不断闪烁血一般艳红的寒光。数千人的校场,竟是鸦雀无声。
一面燕字大旗迎风猎猎,全身戎装的张玉端立于旗下,身形挺拔如松,刚毅的面部轮廓在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下如同刀削:“军令如山这句话,想必每一个兄弟,自打穿上这身衣服,拿起你们的刀枪那天起,就该听过的。
军纪不严,一军便是一盘散沙,军威不振,则适战必败”身为战士,临战便当有敌无我,任他千军万马,强敌如林,只有向前,决不后退。退阵退缩者,即是背弃自己、背弃袍泽,似此等军中败类,该当如何?”
三军将士齐声高喝:“斩!”
张玉振声道:“我没听清,大声些!
“斩!斩!斩!”,
三军将士以枪顿地,以刀击甲,发出铿锵之声。
“军令如山,烦英及其所部,畏战脱逃,依令当斩!遵殿下所命,全都杀了!行刑!”
须英跪在下边,眼珠子乱转,还在琢磨着要挨多少军棍,怎生敷衍过去。他知道朱棣现在兵马有限,正在用人之际,每一个老兵都是他的眼珠子,舍不得白白牺牲的,正所谓法不责众,却没想到燕王竟然下令处斩,一百多个人无论官兵主从,俱都处斩。
“不要啊!殿下饶命!张大人,请为末将求情,末将再也来……”
“噗!”
执刑兵干净俐落,张玉!声令下,寒光闪处,他的人头便滚落在地,一时间校场上刀光起伏,血光迸现,片刻功夫,百余人尽皆伏尸当场,血腥气中人欲呕。
张玉冷冷地道:“朝廷不公、奸臣当道,所以殿下起兵靖难。殿下是为了匡扶社稷,大义所在,朝廷兵马虽然众多,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有殿下统领,我们对漠北胡虏能战无不胜,对朝廷不义之师同样能攻无不克,再有临阵畏战者、盅惑军心者,皆杀无赦,都听清了么?”
帐帘儿一掀,张玉裹着一身血腥气走进来,帐外的风吹进来,朱棣稳稳持在手中的蜡烛不禁一阵摇曳,张玉连忙放下帘子,禀道:“殿下,卑职已……”
朱棣一摆手,唤着他的表字,沉声道:“世美,这一仗,咱们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但要打,还必须要赢。这是朝廷讨逆大军赶到真定之后的第一战,若俺朱棣避而不战,军心尽去,兵败如山倒,以后……也就不必打了。”
张玉也知道三军将士实则不是畏死,而是对朝廷正统本能的畏惧,现如今逃跑的只是须英一部,其余诸部兵马未必就没有军心大乱,这头一仗要是打赢了,军心就能定下来,若是避战,虽然从战略上来说是对的,但是做为与朝廷北伐大军的头一仗,打与不打显然有着战争之外的重大意义。
他神情凝重地道:“若是如此,咱们只有集中全力攻打雄县了,如能吃掉杨松这一万人马,便是大捷!”
朱能道:“徐凯、潘忠如同蟹张双鳌,长兴侯虎口大张,他把杨松独置于前,恐怕就是意在诱我入毅,若是一着不悔……”
朱棣萧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生死,俺朱棣自靖难之日起,便已置之度外了!”
张玉等诸将神情一肃,尽皆俯身道:“卑职誓死追随殿下!”
朱棣淡淡一笑”重又俯身看向沙盘,一抹不易引人察觉的阴翳却悄然掠过他的双眸:“耿炳文国朝老将,攻是步步为营,守更是滴水不漏,非诸葛之才怕是难以应付敌我实力如此悬殊的局面,可是俺朱棣的诸葛孔明,在哪里呢?”,
第286章舌战
“且慢!”
顾成制止了张保的蠢动,目光一凝,对夏浔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夏浔的神色更加从容,微笑道:“小郡主随谢家南下,困顿于此,你们也是偶然相遇,我如何比你们更先知道呢?”
顾成脸色一变,夏浔淡淡地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燕王殿下的耳目无孔不入,朝廷大军所有动向,乃至河北地方各处的举动,无不在我们的掌握当中。耿炳文知己而不知彼,纵然兵强马壮,又有几分胜算呢?”
顾成目光闪动着,狐疑地道:“不可能,燕王仓促起兵,以区区八百人冒险犯难,但有一处出了纰漏,早就身首异处了,岂有可能处处安插耳,形如天罗地网?”
夏浔微笑道:“原来将军也不相信燕王早有反意之说,那么你也明白朝廷这是以,莫须有,之罪,强加于燕王之身了?”
顾成哼了一声,不肯接话。
夏浔颔首道:“不错,燕王的确是仓促起事,可是能以区区八百人夺下北平九城,以匆匆招附的数千降兵攻克蓟州、遵化、密云丶居庸关,以步卒八千大败宋忠四万兵马,生擒宋忠,难道燕王所御兵马都是天兵天将,以一当百么?当然不是,燕王固然勇武,却也不可能以寡击众,尤其这寡兵之中,大部分还是网网归附的降兵,你们都是带兵的人,该知道那是何等因难。
蓟州守将两人,马宜死战,毛遂投降,遵化、密云守将更是不战而降。
居庸关守将王真只装模作样稍作抵抗,便败退怀来,宋忠以四万大军迎战燕王八千兵卒,却是自己的兵马阵前反戈,以致匆匆逃回城去,躲进茅厕逃生,两位将军难道还看不出来,燕王乃是人心所向么?燕王有此拥戴,我们要掌握你们的一举一动,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