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就看见,旁边的几对男女情愫旖旎,男子温声轻笑女子低头害羞互赠物品,而站在最边上的少年少女却一笔笔的在对方的脸上画下各种各样奇怪的图案,两人的脸上基本没有一块干净地方了。
突然温梨笙惨叫了一声:“沈嘉清你这王八犊子,你笔上的墨滴在我衣服上了!”
沈嘉清反驳道:“谁让你乱动!”
温梨笙将笔抢过来,挥手一甩:“我给你衣服上添点色。”
沈嘉清劈手夺回,也学着一甩:“我给你也来点。”
温梨笙的脸上已经满是墨笔,画着各种小狗小猫小王八小兔子,将两个脸颊和脑门占满,鼻尖上则画了一朵扭曲的花,两条眉毛还被墨笔给贴心的描了几遍,粗得堪比两根筷子。
而沈嘉清也好不到哪去,起初还有几个像模像样的图案,画到后来温梨笙脾气来了,将他的脸一块一块的涂黑,他答不上来的题比温梨笙的要多,好些个汇合下来,一张白俊的脸基本上被涂成全黑的了,说话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
两人脸上没地方画了,隔着桌子比划了起来,墨笔在对方的衣服上洒落,留下大大小小的圆点。
鱼桂和杜瑶见了,急忙上去拉架,席路在旁边已经笑得眼泪一把一把的流,人群顿时哄闹不停。
好不容易将两人从人群中拉走,鱼桂又给女人赔了些银子,此事才算作罢。
温梨笙和沈嘉清就这样顶着奇怪的脸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尽管所有路过的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但两人压根不在意。
杜瑶在旁边,偷偷瞧了一眼温梨笙满脸墨痕,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的脸。
方才她和沈嘉清上去的时候,杜瑶还感觉有些失落,但现在她却觉得没跟沈嘉清一起参加方才的游戏,简直是她今天晚上做的最对的选择。
啊不,是这一年来最对的选择。
沈嘉清此时一张脸已经黢黑黢黑的,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了,若非是灯照在脸上,他约莫能在这夜色中达到隐身的效果。
不过尽管是这样,有时候走在人边上他突然开口的话,也会把人给吓一大跳。
温梨笙走了一段路情绪就下去了,看见路边卖的有糖人,她又和沈嘉清兴颠颠的跑去买,两人刚在糖人前站定,就吓走了两个正要来买糖人的孩子。
温梨笙这才看到摊前有个熟人,正是前些时候在山水居所见的胡书赫,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衣,发上戴着白色的小玉冠,看起来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胡书赫。”温梨笙出声喊他。
胡书赫转头,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边上,衣服上墨迹点点,再往上看,那一张脸简直不能看,完全没有一处能让他辨认的地方,胡书赫不敢认人,没吭声。
沈嘉清跟他是有梁子的,皱着眉头不满:“你怎么在这?”
胡书赫这下听语气,给认出来了,往沈嘉清黢黑的脸上瞧了几眼,欲言又止。
温梨笙道:“胡公子也来吃糖人啊,看来咱们的品味差不多嘛。”
胡书赫的糖人正好做好了,他从摊主的手里接过,随手递给了旁边站着的小姑娘,对温梨笙道:“温姑娘说笑了。”
跟这两个人品味一样,他倒还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没品味。
温梨笙歪着脸看了看胡书赫身边的小姑娘,眉眼与胡书赫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他妹妹,只是那小姑娘拿着糖人倒没急着吃,而是有些胆怯的看着温梨笙那张鬼画符的脸。
温梨笙与她对视一眼,突然咧着嘴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咆哮一声:“啊呜——”
小姑娘顿时吓得一激灵,害怕地抱住了胡书赫的腿。
温梨笙哈哈的笑出声,问胡书赫:“这你妹妹?真可爱呀。”
胡书赫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脑袋,神色如常道:“看来温姑娘今夜倒是玩的尽兴。”
她点点头:“还行吧,不过没有发挥我的全部实力。”
胡书赫瞥一眼沈嘉清那张全黑的脸:“温姑娘谦虚了。”
简单客套了两句,胡书赫就拉着吓得一直抱着他腿的妹妹远离了这两个神经病,不过走之前还是很贴心地说:“前方的路边有卖各种面具的,两位可以去看一看。”
温梨笙和沈嘉清买完了糖人之后,从前方路过,就看到了胡书赫方才所说的面具摊,上面挂的有半包脸和全包脸的,思及两人脸上没有一处干净地方,于是都选了一种画着青面獠牙的全包脸面具。
虽然这凶兽面具与温梨笙一身雪白的衣裙完全不搭,但也好过顶着一脸王八兔子招摇过市。
只是这样一来,糖人就吃不成了。
温梨笙咬下一块含在嘴里,顺着人群往前走,来到了放天灯的最大聚集地,环城河岸。
往年放完天灯之后,温梨笙就会回家去了,这次比往年要快一些走到这里,温梨笙也不打算继续逛了,便让鱼桂买了天灯。
每逢春节、上元节、端午节、拜月节这四个大日子,沂关郡的人都会在这一日放天灯,不论贫穷贵贱,都想把自己的祈愿寄托于天灯传达给天上的神仙。
温梨笙每年的愿望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希望温浦长不再按着她的头让她去念书,但今年对着天灯再提笔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恍惚间闪过的念头,就是希望谢潇南以后别当反贼。
等她回过神时,天灯上已经落了笔,写下一行字:
河清海晏,万物复苏。
她拿起来看了看,忽然有些明白谢潇南那个ru名的含义了,竟然有着这样美好的祈愿。
“谢晏苏……”这个名字被她无意识的念出来,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立即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无处追寻,记忆之中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关。
温梨笙烦恼的皱眉,而后在鱼桂的帮助下点上了天灯,和其他人一样站在环城河的岸边,举着天灯等着中间的蜡块燃烧到时间。
正出神时,有一人走到她身后。
谢潇南方才从后面看时,就在人群之中看到这一抹非常亮眼的白色,河风拂过,将她耳朵两边的长流苏轻轻吹动,卷着发丝慢慢飞舞,她面前的一盏黄色天灯上,也写着秀丽的字体。
谢潇南往前走着,就看见上面写的八个字,稍显冷淡的眉眼融入了些许柔和。
她在乖巧的等天灯起飞。
谢潇南走到她边上,眸光眺向河面,轻声说道:“我诞生时正值三月,那时候江山稳固四海升平,时逢初春万物生长,所以父亲给我取名晏苏,为河清海晏,万物复苏之意。”
身边的人看向他,没有应声。
谢潇南也偏头,看见她脸上有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时,不得不承认被惊了一下,而后眼中泄出些许笑意,他看见面具下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忽而想看看她弯弯细眉,翘挺的小鼻子,笑时会微微露出牙齿的嘴,这些五官会让组成一个无比生动的她。
于是他抬手,将温梨笙脸上的面具轻轻取下,温梨笙托着天灯,并没有阻止。
仿佛一切吵杂的声音都淡去,谢潇南的耳朵里飘进了温梨笙的呼吸声,轻缓平稳。
面具拿下来,一张画满了各种鬼符的脸跃然出现,在谢潇南毫无防备之下,给他的眼睛重重一击。
谢潇南怔然一刻,低声道:“抱歉,认错。”
他转身要走,温梨笙却出声道:“世子爷,是我呀,我是温宝呀。”
谢潇南从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中确认这就是温梨笙,他扭身回来,又看了一眼这张惨不忍睹的脸,瞥见她身上也有不少墨迹,即便方才心理防线有一瞬的崩溃,现在也是不动声色道:“与人起冲突了?”
温梨笙摇头:“怎么会。”
“是对今日的什么事有不开心的吗?”他又问。
“没有啊,挺开心的。”温梨笙道。
“那何以搞成这副模样?”
“我方才跟沈嘉清在路边玩,我输了不少。”温梨笙用下巴指了下身边站着的沈嘉清:“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
谢潇南抬眸,就见沈嘉清将面具斜戴在头上,顶着一张黢黑的脸,一边摇着糖人一边冲他故作熟络的打招呼:“哟世子爷,又在这遇见了,缘分啊,妙不可言。”
这倒不是“没好到哪去”,简直是完完全全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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