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不明所以地一惊,答道:“是在下。”
虬髯僧扭头一看这眉清目秀的男子,不禁气冲赤发,朝他大步流星走来,边走边怒道:“好小子,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跑来了!”
云梦和薛燕一头雾水,韩夜或多或少有些明白,而觉空却捋须不动声色,似乎早有预料。
虬髯僧一个箭步冲来,揪住韩夜衣襟道:“还我师弟命来!”
“阿弥陀佛~”觉空见虬髯僧动手,竖掌道:“了尘,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该放下便该放下,而况此事与韩施主半点干系都无,莫要再动嗔念。”
“师叔!”了尘急得脸涨通红,道:“我看着这小子就来气!索命阎王恶贯满盈,这小子还拜他为师,分明不是好人!以前你老对我说,莫出去惹事生非,我听你的话!但现在他自己上了门,我如何收得住这性子?”
“了尘,过往烟云,万般皆散。”觉空气定神闲地道:“索命阎王纵有再多不是,也已归于尘土,倒是你戾气过重,还须多加修行啊,了尘。”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做这和尚!”了尘愤而把韩夜高高提起,司徒云梦大吃一惊,连忙私底下催运法诀,做好随时保护韩夜的准备。
见韩夜毫无任何反抗之意,没过多久,了尘又把他放了下来,握拳冲觉空道:“师叔!你就如此绝情绝义吗?慧明是我师弟,可他也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啊!”
韩夜闻言眉头紧锁,看了看觉空,又看了看了尘,心道:“原来如此,我师父确实伤了慧明禅师的性命,只是觉空住持痛失爱徒,见到仇人之徒竟还如此冷静,若非得道高人,便是城府极深。”
如此一想,韩夜等人都看向觉空,觉空一直保持缄默,一手竖掌一手捏着佛珠轻声诵经,良久才目无表情看向众人:“没错,慧明是我的爱徒,当年惨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老衲为此流了七天七夜的泪,明灯枯坐,苦海无边。”说着缓缓闭上眼眸。
“听到没有!”了尘怒视韩夜,那炽热目光令人无法正视,他道:“慧明师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善人,佛法高深,渡人无数!你师父竟活活捏碎了他的头颅,使他至今无法全身圆寂,如此泯灭人性的行为,令人发指!”说着,了尘再次抓起韩夜,另一掌高高举起,怒道:“你竟然敢认这种畜生做师父,我今日就……!”
“那就一掌把他打死在佛祖面前吧!”觉空突然怒斥一声,镇得了尘缓缓收回掌,静默许久,觉空这才正声厉色道:“慧明一心希望你收心养性,若你现在一时怒起,打死了这个无辜之人,到了西方极乐,你有何面目面对慧明?你又有何面目面对佛祖?”
“师叔……”了尘揪住韩夜的手渐渐松开。
觉空叹道:“了尘,你着相了,慧明的死在世人看来或许不值,但他圆寂之时,即使躯壳损毁,却始终端坐台前、手执木鱼,这说明他早已放下一切,往生极乐。”觉空说着转过身去,朝三世佛竖掌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渡世人,慧明连死也不忘向索命阎王阐明佛法,正可谓功德圆满,了尘师侄,你为何还未看破?”
“师弟……”了尘满脸愧疚,踉踉跄跄走到三世佛面前,再三跪拜,终于虔诚地拨弄起胸前念珠,望着佛像道:“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先前戾气太重,失礼于韩施主,此刻再不为难他。只是索命阎王作恶多端,虽已入土,但还望韩施主早日与其脱离师徒关系,免得遭人痛恨。”
“我明白你内心的痛苦,但我不会和他断绝关系。”韩夜坚决地道:“当年他受陈耀海唆使,害人无数,着实不该,可他又教我武艺、为我而死……”说着,韩夜扑通一声跪在了尘和觉空面前,诚恳地磕头并道:“无论如何,请你们原谅他,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求得诸位前辈的原谅,为他赎罪!”
了尘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好人,但是终究好人办坏事,替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赎罪,只会招来更多误解。”
韩夜皱起眉头道:“我早就知道,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坚持,因为大家都看得到,师父在泉下也看得到,望他来世做个好人,不再为恶!”韩夜说着,虔诚朝着三世佛拜了三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觉空为韩夜的真诚所感,面容归于祥和。
“阿夜……”云梦望着跪在地上的韩夜,心中五味陈杂,手抓袖口心想:“对不起,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那晚我还说你师父坏话……罢了,从今往后,请让我陪你一起为师父赎罪,好么?”
了尘终可心如止水,只道:“话说回来,陈耀海算不得什么好人,当年师弟说他戾气太重,恐有血光之灾,劝他多多积德行善,他对师弟明理恭敬、暗地痛恨得紧,只怕早想除之后快。可此事无凭无据,而况索命阎王的心狠手辣大家有目共睹,劝韩施主以后少与贫僧碰面,免得贫僧劣根未除,再惹尘埃。”
韩夜眼睛直直望着了尘,似乎装了很多心事。
觉空见韩夜苦恼,赶忙走上前把他搀扶起来,竖掌道:“阿弥陀佛,韩施主,我这师侄性情乖张,但他若说放下,便真能放下,你现在跪着也于事无补,且不理这些昔日恩怨,在敝寺暂住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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