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知道五条悟是怎么知道他白天和家入硝子的对话内容的,也不想知道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
五条悟顺了顺他的头发,指尖拂过松代一树的额头:“也对。”
他笑了笑:“如果你每天都废寝忘食处理公务的话我会吃醋。”
过分光明正大了。
松代一树盯着他,沉默了半晌。
五条悟看他的眼神从带着笑意转而变成带着笑意的偏执和疯狂。
他一定要松代一树为他这句话做出答复。
松代一树安静的看他背后的落地窗,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他看见落地窗后夜色下的倒影里,五条悟背着他的那只手在抖。
“你每天都执行任务的话我也会吃醋。”
松代一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他好像彻彻底底在这一刻放弃了什么,但是他没办法看五条悟带着这样一副偏执又脆弱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像是鬼迷心窍。
五条悟那天晚上整个人都状态都将近疯掉,他把松代一树压在床头,松代一树看着他,他就一下一下毫无章法的亲他。
每一下都是歇斯底里的在和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搏斗。
松代一树那天晚上什么回应也没有。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真的回应或者做出什么更多的纵容和退步,可能会导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五条悟彻底失控。
然后从那天过后,咒术界就进入了漫长的洗牌阶段。
五条悟把松代一树那句话听进了耳朵里,不管白天多忙晚上都一定回来陪他。
他们在昏黄的灯光下靠着看书,客厅的沙发下面是柔软的羊毛毯,松代一树有时候坐在毯子上打盹,五条悟就打横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去睡。
半梦半醒间,松代一树拿在手里的书脱手,即将砸到毯子上发出声响的一瞬间,被腾空而起的火焰瞬间烧为飞烟。
几片灰色的纸灰落在地板上。
五条悟把他抱上床,去书房把所有书都核对了一遍清单,从家里将近一千本书里找到了自己烧掉的是哪个。
第二天,松代一树醒来的时候发现客厅桌上放着自己还没看完的书。
带着毛边的,像是翻旧了一样。
就是自己习惯性阅读的时候作为书签的折角全部不见了。
他说不想做高层,五条悟就真的没有让他做。
咒术界内洗牌的差不多,不少高层长老都或是离奇死亡或是主动退贤之后,五条悟的学生乙骨忧太从国外回来了。
那天晚上得知乙骨忧太回国,自以权利稳定的无数剩余高层长老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抵抗。
五条悟回家的时间晚了几个小时,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松代一树坐在沙发边上看书,看见他在昏黄灯光下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的拿起了另一本书。
“五条悟。”过了几分钟,松代一树声音平静。
“嗯?”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难祛的沙哑。
松代一树放下自己手中那本,敲了敲他的书脊:“你书拿倒了。”
五条悟后知后觉的把它翻过来。
松代一树又说:“这一页是目录。”
五条悟抬头看他不说话,松代一树就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样耐心的问:“你怎么了?”
他把五条悟的外套剥下来扔到旁边说:“我不喜欢上面的味道。”
五条悟像是追着光而走的趋光性动物,顺着他起来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他说:“你抱我一下。”
“好了,”松代一树回头抱了一下他,“去餐桌,我去给你弄点粥。”
五条悟像是被这个拥抱给吸纳走了所有理智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松代一树转头:“你这样我没法取东西。”
咒力无声的拉开冰箱门,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消不去的暗哑,说祈使句的时候重点像落在“祈”而不是“使”:“亲一下。”
松代一树似乎叹了一口气,又转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从开着的冰箱里拿了点鸡蛋和一点紫菜,意思意思打算弄个紫菜蛋花汤。
然后他鸡蛋刚打到一半,忽然感觉五条悟从后面紧紧环住他,整个头凑到他耳边:“你是永远不会拒绝我吗?”
松代一树被他说话时吐出来的气体弄的耳廓发烫,顾及着他情绪不对,谨慎的开口:“只有今晚。”
“够了。”五条悟说。
还没等松代一树理解这句“够了”是什么意思,就感觉自己扣的很上的衬衣被一只手解开了。
随即有唇瓣覆上他的耳廓亲了亲,五条悟把他腾空抱起来,几步就到了羊毛毯上。
松代一树脑子一团乱麻,什么想法都有,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拒绝。
——“别在客厅。”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是腾空而起。
*
第二天起来,五条悟坐在床边,眼神委屈的像是昨晚那个被从卧室大床折腾到落地窗前面又一路到了沙发的是他一样。
松代一树感觉自己养气功夫真的不到家。
他情绪久违的翻滚,羞愤欲死怒上心头,冷笑着起来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跟五条悟打了一架。
五条悟处处让着他,没开无下限,被打出了背水一战的几十个长老们都没打出的淤青和伤痕。
这事就这么过了。
乙骨忧太跌跌撞撞的接手咒术界,五条悟又把自己的老校长夜蛾正道弄了上去。
夜蛾正道跟他说自己处理不过来这么多文件,五条悟顶着淤青未消的嘴角给他建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多做几个熊猫那样的咒骸帮你处理公务。”
然后一晚上血洗高层手沾几十条人命的五条悟,被夜蛾正道满学校追着打。
熊猫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咒术高专又恢复了鸡飞狗跳的日常。
五条悟忽然有一天犯病向所有人宣布了松代一树的真名,虎杖悠仁天真好奇的提问他什么之前用假名。
松代一树随口回答:“有人追杀我。”
单纯同学虎杖悠仁瞪大了眼:“那老师你为什么被追杀啊?”
松代一树前一天晚上被五条悟折腾的四五点才睡,现在整个人困到失语,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做出了一种能颠覆世界的药物。”
“哇,”虎杖悠仁感叹,“老师可以说是什么药物吗?”
松代一树看了一眼旁边随着他说的话想起黑衣组织来,眼神逐渐不对的五条悟,翻了翻白眼:“脑残片。”
虎杖悠仁:“啊?”
松代一树:“你们五条老师就需要定时定量服药。”
五条悟嗯嗯点头,一点也不反驳,转身揽着松代一树就走了。
虎杖悠仁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驴了。
*
松代一树几乎要以为,他以后就这么过了。
直到有一天,五条悟在厨房准备午饭,他躺在沙发上解数独。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了老旧电视雪花般的喀喇喀喇声。
然后是久违的电子音。
电子音断断续续:松代一树,能听到吗松代一树?
任务世界已近降落至安全区域,后勤组技术人员已无法手动捕捉到你的意识残片,请员工如果有意识,尽快于十五分钟内回复并执行任务手册突发情况内第一条,在任务世界内手动确认登出。
这段信息重复了三遍。
熔断程序解除了。
松代一树躺在沙发上,心脏忽然一下又一下激烈但谨慎的开始跳动。
他以为他再也回不到那个拥有着他真正亲朋好友工作人生的主世界,可在此时,他忽然燃起了希望。
他放下手里的数独,缓缓起身看向厨房里的五条悟。
五条悟在忙着准备午饭,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如果松代一树此时选择在任务内手动确认登出,几毫秒的紧急登出程序启动,五条悟完全不可能阻止他。
阳光温和,从厨房另一面的窗子里照出来,照到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极其柔和的轮廓,让他像是在发光。
太美好,又太平常的一个早上。
如果松代一树现在选择离开,那他无疑会就这样直接毁掉五条悟。
脑子里的电子音还在重复那段话。
电子音的那段,是一个真实的,没有五条悟的世界。
却有他除了五条悟以外的一切和家。
过了好一会,松代一树起身走到厨房,从后面抱住五条悟。
“嗯?”五条悟明明可以用六眼看清他的神情,却还是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带着笑意看他。
松代一树的声音很轻:“五条悟,我头疼。”
“怎么回事?”五条悟紧张兮兮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把他抱到沙发上,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揉了揉他的太阳穴,“这样好一点了吗?”
系统音最后一遍重复:请员工如果有意识,尽快于十五分钟内回复并执行任务手册突发情况内第一条,在任务世界内手动确认登出。
组长,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十五分钟无回复,基本可以判断任务世界内员工意识失去应答能力无召回必要了。
连通时间要到了,那边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等到世界落到安全区域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个世界的员工意识了!
再重复最后一遍试试。是后勤组长的声音。
请员工如果有意识,尽快于十五分钟内回复并执行任务手册突发情况内第一条,在任务世界内手动确认登出。
五条悟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按在他太阳穴上:“怎么会突然头疼?”
松代一树的声音很轻:“嗯……幻觉吧?”
从这一刻开始,他只是一段松代一树的意识,将承载着他过往的无数记忆和性格永远寄居于这具躯壳。
而主世界将会有另一个松代一树从营养舱内醒来。
他不记得任务世界也不记得五条悟,更不知道他在自己缺失了记忆的这十年里替他挡了四次世界外攻击,和他纠纠缠缠宛如攀附在一起同生共长的藤蔓。
松代一树偏头,如同一只倦鸟一样靠在五条悟怀里,闭上眼睛,他说:“我可能有点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