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莉齐而言,离开他,等于离开了自由。
对他来说,离开她,却等于离开了一切——除了她,再没有人会毫无顾忌地接近他,以看待普通人的目光看待他。
不知是否太过想念她的缘故,他总觉得她就在身边,如影随形。
有一次,他干净利落地折断一个殖民军士兵的颈骨后,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她看到了这一幕,她会怎么想?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他曾与战争、疾病和灾难为伍,非常清楚在战场上,鲜血和死亡不可避免。
然而,在那一刻,他却听见了早已夭折的人性传来复活的声响。
紧接着,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shā • rén后的恐怖。
从那时起,能击晕,他就不shā • rén。
但他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安。莉齐只知道他参与过政治谋杀,帮国王处置过犯人,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置的,她甚至不知道地下迷宫的酷刑室与湖底的机关……他几乎向她坦白了一切,唯独隐瞒了自己的冷酷、凶残和狠毒。
随着人性的复活,他渐渐知道了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了倘若莉齐看清他的真面目,是决不会继续爱他的。
再次见到她以后,狂烈的喜悦曾使他短暂忘记这件事。但野兽是控制不住狩猎的**的,就像疯子控制不住自己异于常人的行径。
当他看见那幅画时,那一刹那爆发的妒火,顷刻间门化为恐怖燃烧的杀机。
他几乎是竭尽全力,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翻涌不休的杀机,没有把那群愚蠢的画家丢到酷刑室里。
他的嫉妒心是如此卑劣,如此病态,甚至产生了一种偏执狂,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她的酒窝和笑靥,即使对象是她的父亲。
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卑劣与病态,她会不会——
这个想法反复折磨他的心,使他的呼吸都渗出一滴一滴的鲜血来。
他撑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遮住了眼中的异色。
莉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胆战心惊:“太可怕了,我真不该让你去那边。”她回抱住他的脖子,低头吻了吻那条差点贯穿他眼睛的伤痕,“你不知道这三个月,我过得多么痛苦……我好怕你和爸死在那边了。”因为艾德勒已经回来了,她说话颇为肆无忌惮,“爸要是没了,勉强算他咎由自取,谁让他去掺和那门罪恶的生意!可你要是死了,就全是我的过错了。”
他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别乱想,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但你的眼睛差一点就瞎了!”她难过地说,又满含爱怜地吻了吻他的伤痕,然后使劲搂紧了他的脖颈,黏糊糊地撒娇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的宝贝儿!你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过得多么痛苦,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的语气亲热又甜蜜,他的嫉妒心却再次发作,抑制不住地冷笑一声:“是么,我以为卢瓦索先生和奥尔森先生令你相当愉快。”
要是以前的她,听到这句话准会勃然大怒,现在的她却低声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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