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皇后从碧纱橱中冲了出来,抱住贺纶无声的落泪。除了憔悴些许,她的肌肤依然白皙,比同龄人娇嫩许多,却并不似太医传言的痨病鬼模样。
但在场之人中,确实有个瘦脱了形的“章皇后”。只见此人双目精光四射,神情肃穆而僵硬,面对贺纶,立时垂眸拱手道,“属下参见郡王。”
标准的辽东老爷们嗓门。
他只需有七成像章皇后便可,剩下的全凭自由发挥,越消瘦憔悴就越逼真。而那些宫人,只想着逃命,谁还有心情注意章皇后的细节。别说注意了,连靠近一步都不敢。
贺纶点点头,“这回全靠你了,虚宿。”
“殿下放心,属下必将不负重托。”此人便是擅长口技的白骨精虚宿。这世间就没有他模仿不了的声音。他亦是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星宿。
贺纶微微颔首,转而用力扶住章皇后双肩,“母后,快把衣服换上,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我们走了你该怎么办?”章皇后犹豫不决,“这种事至多隐瞒三天,三天后太医说不定又会前来问诊。”
贺缄断然不会在登基前落下苛待亲人的恶名,少不得要做些面子功夫,尽不尽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派遣了太医。一旦发现龙凤胎失踪,必然要拿贺纶试问。而先帝的法场还未结束,倘若贺纶中途逃回辽东,必将为天下人耻笑。
“算算日子,也就还差十二天。以虚宿的能力,足以应付。”贺纶安抚道,“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不管如何都有办法脱身。母后,阿蜜快十个月了,长得特别像我。见到她,您一定会喜欢的。”
章皇后掩面痛哭,还想挣扎,却又怕耽误了老五,只能按下所有的担忧,前去更衣,携着心爱的龙凤胎逃往浙江,然后乘船在黑余港登上了辽东的土地。戴笙一连两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
这天夜里,戴新月和章蓉蓉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屋中。
房门外则伫立着两个体格魁梧的婢女,院子周围亦是安插了九个护卫。除非后背扎了翅膀,或者在地上刨个洞,要不然这两个小女子绝无踏出院门半步的可能。
戴新月对章蓉蓉道,“既然你肯定会有人来救你,那我也就放心了。”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我哥哥并不是那么坏,他只是一根筋,选错了方向。”
不管怎样,戴笙是她亲哥哥,无论如何,戴新月也是不想郡王因此动杀心。然而不想归不想,事情究竟有多严重,戴新月心知肚明。媛表妹那里还好说,但章蓉蓉,谁知道会不会与郡王夸大其词……思及此处,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多心。章蓉蓉爱慕郡王,瞎子都看得出,她又岂会以自己的清白在郡王面前搬弄是非。
“戴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也为难。此番,我虽受了些惊吓,却到底是毫发无损的,可见戴笙并非心肠恶毒之辈。只要我能平安回去,自会央求五哥哥开恩的。”章蓉蓉怯怯的说。
戴新月忧心哥哥之余,又险些被章蓉蓉的话气笑,央求开恩这事还真轮不到她,自有郡王妃来定夺,她就别跟着添乱了。不过,转念一想,郡王到底待她不同些,说不定心里有些想法还真能被章蓉蓉影响。
“求情的话不用你来说,你只要据实以告,对得起自己良心便可。”戴新月道。
伴着她的话音儿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响声,沉闷闷的,仿佛躯干直挺挺的砸在青砖上。
章蓉蓉眼神微动,不多时,两扇紧紧闭合的房门就被人大力的踹开,湿润的夜风迎面扑来,只见来者二十来岁,并不陌生,正是听命于女宿的斥候。
巨大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更多的护院,喝声犬吠不绝于耳,黑暗中还夹着几声金鸣,然而这突兀的嘈杂,在众人还未回过味儿那一刻又忽地烟消云散。
房间里的两个小女子眼睛微微睁大,短短的五个呼吸间,什么都结束了。
话说没人救章蓉蓉,戴新月寝食难安,如今有人来救了,她忽然之间更恐慌。郡王身边究竟有多少高人?随便一个就能如入无人之境的踏入严防死守的民宅,那么哥哥抢了郡王最为疼爱的小表妹,还能善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