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热闹,也看看别人说的如何。”皇帝冷冷说道。
这是在说自己,齐悦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正中座上。
皇帝看着她。
齐悦也第一次看清了皇帝。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
她的眼瞬时瞪大。
哎?这不是…
“看清楚点。”皇帝淡淡说道。
不知道说的是看自己看清楚点还是…
咚的一声,两个太监将箱子放在了齐悦身前,也挡住了她看向皇帝的视线。
齐悦被这咚的一声惊回了神。
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倒不是吓的,而是惊讶的。
妈妈咪呀,真是狗血啊,竟然还有一处偶遇不相识的戏码!
呸,偶遇个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遇!
她又飞快回想。这两次相遇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好,一切正常。
“看吧。”
皇帝的声音从上边扔下来。
齐悦忙停下胡思乱想,随手从箱子里最上边拿起一个奏章。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奏章,一个两个,胡闹误会,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难道也是误会胡闹?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皇帝冷笑说道,本就没熄灭的怒火。因为陡然发现这齐娘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齐娘子,又或者因为这齐娘子竟然就是自己心中留意的齐娘子,总之乱七八糟的搅的他的怒火越发的旺盛。
他干脆站起身来,在上面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说着说着便又开始骂。
大臣们都不说话了,反正皇帝在生气,如今自有这两个蠢货兜着呢,他们就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皇帝骂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看那女人,看那女人这次还是那么淡定还是已经吓哭了。
这一次让他如愿了,那女人果然神情异样。眼中泪光闪闪。
皇帝重重的哼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知道哭,晚了!
周茂春也看到齐悦的异样,心里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管皇帝在场。自己走过去。
“你这个傻妮子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叹息道,“值不值得…”
“值得。”齐悦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周茂春摇头。
“值得。”齐悦再次说道。这一次真的是有眼泪掉下来,落在奏章上。
她似乎受了惊。慌忙将奏章抖开,小心翼翼的怕毁坏了一点。
然后她又拿起一个奏章。
“别看了,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看也看不懂。”周茂春说道,伸手要阻拦,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奏章上,微微一愣。
这,不像是奏章,而是简单的本子。
这?
齐悦翻看着刚拿到的本子。
“…三月初六,晴,风寒,依齐娘子之规,查房,轻伤五室一百人,高热者三十二人,用所留汤药饮二次,其余者无恙,可以出院者十三人…”
她吸了吸鼻子,翻开下一页。
“…重伤长枪传胸病号王大虎,伤口红肿,高热妄语,换药不退,遵齐娘子之规,用青霉素两只,明日观效…”
看着这一张一张的文字,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伤兵营,没有了自己以及千金堂的弟子,来往的军医们却并没有减少。
“我是负责轻伤病房的,你们那人手够不够?我去帮满?”
“不用不用,别乱了乱了那什么科室?”
“快些,快些这边的消毒汤药还没洒呢…”
“…这些药是口服的”
“…我来换药,你忍着痛”
他们穿梭在不同的病房,按照她留下的那些规矩,笨拙但又坚持的遵行着。
“…我叫孙三牛我不会写字,由军医况鹏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官苗大壮属下七营甲队,守关时被东奴马刀砍伤腿,当时是千金堂的弟子郭荣包扎,送入轻伤营,后由千金堂弟子吴卫进行了伤口冲洗,敷药包扎,又口服丸药一日一枚,今天是三月初十,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伤口痊愈…”
屋子里有些怯怯的伤兵坐在床上,一面说,一面看着面前的军医写字,然后笨拙的沾了红印泥,按在纸上。
在屋子的另一边也有伤兵已经迫不及待,待那军医站到面前,就忙忙的开口。
“我叫石狗剩…笑什么笑我娘就这样叫我的…没别的名字,大夫,这句话还要写上吗?那写上吧,好好我不说废话…我叫石狗剩,我不会写字,由军医葛立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苗大壮属下八营丁队,我是甲长,守关时被东奴飞石砸中头部,跌下城墙,由千金堂张同缝合正骨,今天是三月初十,我还不能下地走路,但我精神很好,只需要养骨。军医乔明华确诊我半个月后便能行走自如…”
一个一个鲜红的手印让齐悦的视线有些模糊。
“快些,这些记好了,快马加鞭传去”
一布包被兵丁系在身前,催马疾驰而去。
沿途的驿站都已经提前得到吩咐,早就牵马迎接,那兵丁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一手接过那驿吏递来的干粮,一手牵马上去。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再次奔驰而去。
这样的传递几乎每一天都在进行,一天一天一包一包汇集成如今的一箱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伤情是初期,看不出效果,在他们行路这将近一个月。这些伤兵是生是死愈合如何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所以常云成才会在每路过一个驿站一个关口的时候就去拜访
所以在看到她和周茂春都平安入京且不会受为难之后他就不见了…
这些不通过兵备道,不得不掐着时间点却依旧能以最快速度送来的证据
不是泛泛的空话,不是简单的描述,而是鲜活的对比,鲜活的数字。
在他们获罪被带走的时候,冷漠的没人送行没人问候,要说齐悦心里不不舒服那是骗人的。
原来问候